走出刑部大牢的门，李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看着冬日有些灰暗的天空，心中颇为感慨。
从前他管着刑部的大牢，见惯了官员们或进去或出来。如今自己也进去一遭，才知道这滋味并不好受。
扭过头，却见苏沅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站在自己的旁边，如同自己方才那样仰头望向天空。
“苏老。”李津恭敬的喊了一声。论起年纪和威望，苏沅当得起自己这一声。
苏沅转过头，没有太多的讶异。“出来了？”
李津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皇上如此忌讳我，却还将我放了，真是怪哉……”他实在看不透白墨砚的心思。
苏沅笑了笑，“更怪的是，听说给我们求情的人全是荆王旧党。”白墨砚那里的用意他倒是能猜到几分，可荆王旧党的举动却着实奇怪。
李津点点头，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荆王旧党有多恨自己吗？自新皇登基来，没少上参他的奏本。上回他被贬，也是白墨砚顺着荆王旧党的由头。
“算了，如今朝堂之事已于我等无关，不想也罢。”苏沅十分的豁朗的甩甩袖子，大步离去。
李津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不免生出几丝敬意。心中暗道：不愧被人称一声苏大学士，这拿的起放的下的心性，当真可贵。
又一想到自己往后便会赋闲在家，忽的有些想念儿子。从前为着仕途，除了说教也未曾与他好好说过话。
李津是步行回的府，一路上看尽民生百态，心中感慨万千。
他并不了解楚然退位的前因后果，对于白墨砚“名正言顺”登位一事心中其实并不排斥。在他看来，白墨砚的才能远在楚然之上，又没有荆王争权，这对百姓来说是好事。
可看着白家的胡作非为，薛家德不配位却一手遮天，心中却满是担忧。白墨砚明明知道，却袖手旁观，任百姓置身水深火热之中。
“老爷，您回来了！”李府外，管家一早得了消息便在外等候。见李津回来，自是喜出望外。
李津点点头，“少爷可在家？”
“在在在，少爷方才刚刚回来。正在后院和夫人说话。”管家连忙应道。
“叫他到书房来。”李津微微一怔，说完便径直往书房走去。
他不曾想到，自己与儿子的感情竟淡泊到了如此地步。自己在狱中多日他却今晨才回来。也未曾来迎自己……
书房外
李怀景敲了敲雕花的朱漆木门。只听里面传来“进来”二字，他才推门走了进去。
父亲此刻坐在书桌前，明明是一样的面容，却总感觉憔悴了几分。
“坐吧。”李怀景闻言，拢了拢袖子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等待着父亲的说教。
“我被罢官了。”李津沉默许久，终是开口。
李怀景有些诧异，从前父亲唤他到书房来，不是训斥便是说教。还从未有过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候。
他顿了顿，“也好，总好过性命朝不保夕。”想了半晌，却也想不出其他安慰的话来。只能如此。
李津点点头，“的确，如今的朝堂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若是从前，李怀景说出这样的话来，必定遭他训斥，如今却觉得他说的十分在理。对自己的儿子又高看了几分。
“父亲……”沉默半晌，李怀景犹豫着开口唤了他一声。
李津笑了笑，“你有何事直说便是，为父也并非顽固不化。只是从前，太过执着罢了。入仕之事，我亦不会再勉强你。”
“您从前总说我顽劣，不懂百姓疾苦。从前我不懂您说的忧国忧民，如今却想真正为百姓做些事情……”他喃喃说着，目中有异样的光彩一逝而过。
李津诧异，“你莫不是想入仕？如今政局复杂，此时入仕……”为父恐护不住你。后面的话变成了沉默。
李怀景摇摇头，“如今的朝廷枉顾民生，贵族横行，薛党遮天，有何能令我为其效力的。”
李津更加诧异，从前只道他只懂玩乐，眼高于顶。却不知他将政局分析的如此透彻。
“那你这是……”李津疑惑，不好的念头在心中闪过。
“我……要另投明主。”李怀景淡淡道，语气却十分坚决。既决定了，他就不后悔。
李津面色一变，过了许久，有些凝重的道：“你想做什么便做吧，时刻记得保全自己。”如今儿子已将话说的如此透彻，他怎可能不懂？
他心里虽还被封建思想所锢，可也知道李怀景的选择是对的。如今的朝廷，令人失望至极。
李怀景点点头，“我会保全自己，也会保全李家。还望父亲放心。”说罢，他鞠了一躬便要出去。
走出两步，只听李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投靠的人，是否可靠？”
谋反，也是要有实力的。否则只能白白送命。
李怀景笑了笑，“父亲能从刑部大牢走出来，便说明了一切。”
李津愕然。他是怎么走出来的他自然心里清楚。可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人竟能令荆王旧党如此豁出性命帮自己说情。还有皇上的心思，他竟猜的这样准？
叹了口气，“出去吧。”
李怀景这才复又开始行走……
夜渐渐笼罩了整个京城上空，繁华的京城依旧人流不息。烟柳巷内，最为拥挤的便是磬乐府，一群群士子站在门口，期盼偶遇佳人一睹风姿。
磬乐府内
众人皆十分开怀，也不知是遇到了怎样的高兴事，竟有人请喝酒。每张桌子上均放了一壶好酒，十分奢侈。
蒋停坐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揽着一个俏丽温柔的女子脸上满是宠溺的笑意。
“纤云，我能有今天真是多亏了你。”
“公子若是言谢，便是拿纤云当外人了。”女子一脸柔情，却是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任何夸赞于她似乎都不甚在意。
蒋停闻言，心中欢喜更甚。如此女子，既长的漂亮，还温柔淡泊。琴棋书画皆是上佳，还能为自己出谋划策。哪怕娶回家做正房也是合适的。
今日他在朝堂上那一番演说，便是听了她的话。没想到竟让他有如此大的造化。如此一来，对纤云更越是青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