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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不好找。
这句话适应各个阶层几乎大多数的普通人。
特别是在这个前提上加上一个无学历, 再加上一个无身份证明，更甚至是要加一个年迈无力, 看着就不好了的标签。更是大大增加了找工作的难度系数。
就他们这样的条件, 是真的工作不好找到了极点, 即便是最简单洗盘子刷碗的小饭店, 现在派出所都查的死严，没有健康证，休想从事服务行业, 而健康证没有身份证怎么可能空口白活就办下来。
所以韩糖一早就将这些工作刨除在外了, 他将目光放在了城市周边建设中的工地上, 这些工地中, 省建承包的再刨除，因为省建外包的工地大多权利繁复, 就算是搬砖的缺儿，都或许是被人盯着的把柄，所以他一个外来的, 三无黑户，还是不要招事儿的好。
这么排除下来，可供筛选的范围就更是大大的缩减了。可是即便是将要求和条件一再的压低, 他们也并没有如预想的那样，得到一份工作。
韩糖理解, 但是免不了还是有些失望的。
对比韩糖, 南希更加的别扭了。如果说起先她还对于搬砖和泥有着不浅的抗拒, 可在第一个工头拒绝他们, 又有第二个人拒绝了他们后，他妥善的收起了内心里的不妥帖，因为她明确的意识到了他们是没有条件抱怨的。
不提他们落魄至极的打扮，就是他们打扮的金贵整齐，在这个契约冷漠的社会，任谁对于来路不明的陌生人都会饱含戒备。
从最初的希望比其他工人低出一线的包吃包住，到比其他人低出一半的管吃管住，甚至刚才，韩糖艰难的说出，给他们两个人一个月各500，包吃包住就好。
可就是这样，他们还是一再被拒绝了。
要知道即便是这个不多大的北方城市，最普通的服务工资，也在2500-3500之间了。而他们愿意加倍的卖力气，却连500的酬劳都没有人愿意支付。
南希第一回正视了一件事，那就是，‘身份。’
原来生存和身份，竟然这样的不可分割么。
韩糖叹了口气，带着南希走出这个刚刚拒绝了他们的工地，这会儿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而他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般，为他们找到落脚的地方。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填饱肚子，然后给他们找一个地方，安全的度过初冬寒冷的夜晚。
韩糖带着南希，再次来到另一个地方，从原身的记忆里，韩糖知道，这附近是个大学城，不少人在外租房子。
这次韩糖在垃圾桶里翻找的时候，南希犹豫着，上前和她一起。韩糖先是眼神闪了闪，可是很快就定下心，心底涌上一股让人舒畅叹然的暖意。
“看！糖糖，有炸鸡！”南希打开一个纸袋，从纸袋里冒出一股已经凉掉的变的不那么好闻的，属于炸鸡的味道。
“希希好厉害！”韩糖难得至极的可以说得上是和颜悦『色』的夸赞，像是真的那样认为的一样。
南希突然就觉得很开心，把半袋炸鸡放到一边干净的地上，转身继续翻了起来，偶尔有晚归的大学生和居民路过，她们皱着眉，甚至捂着鼻子，嫌弃的一眼都不愿意多看的样子，然后脚步匆匆的从离他们远远的地方，快步离去。
两个人吃着别人吃剩下的东西，喝着别人扔掉的半瓶饮料，却谁也没有觉得难堪，甚至自然的有种泰然处之的镇定。
吃了东西，两个人『摸』到了不收费的人民公园，然后借着公园内昏暗的灯光，爬上了公园内小小的，算不上山的小土坡。
“咱们今天晚上在这儿过夜。”韩糖在一个树下坐下。
“这儿？”南希上下左右的看了看，山坡上长了不少粗粗壮壮的槐树，这会儿光秃秃的，在公园惨绿『色』的灯光下，有点恐怖。
晚上10点，公园的工作人员开始清场，韩糖和南希小心的躲过了员工们的驱逐，工作人员们下班了。
等到夜深到11点，连公园附近城市的灯光都暗了几分，韩糖带着南希走到了公园最偏僻的公共厕所。
最近整个城市都在申报竞争文明卫生城市。看起来工作人员下班前又擦洗打扫了一遍，厕所里看上去非常干净，甚至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韩糖打开水龙头。
水闸没有被关上，水龙头还有水。
韩糖笑了，迫不及待的将黑乎乎粗糙皴裂的大手放在冰凉的水流下。
冬天的自来水管格外的冷冰冰的，激的他打了个寒蝉，“南希，快来洗漱。”
南希乖乖的凑过去，打开了旁边的水龙头，忍着寒凉，搓洗着双手，水流肉眼可见的变得污浊，在洁白的水池壁上，特别显眼。
“咱们今天晚上就在这儿凑合一晚。”
这就是他们今天要借宿的地方了，时间仓促，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而这里总归是可以挡挡风雨的落脚地。
“再忍忍。”
“明天，明天一定让你躺热乎乎的被窝。”
韩糖信誓旦旦的，认真的承诺。
洗了手脸，韩糖终于看清了这个身体的长相。
意外的，在污垢掩盖后的原身，竟然有一张棱角分明，俊朗硬挺的脸。
而南希的脸和他有五六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兄弟。
忍着凉意简单收拾了一下，随然依旧狼狈，但是好歹能看多了。
韩糖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韩糖给南希把了把脉，长久的奔波流徙，身体有些虚，又有点风寒的征兆，索『性』情况不严重，风寒养养就好，身体虚却需要长时间调理。
晚上两个人在女厕所中间的过道上铺了几张塑料纸，韩糖又把自己身上的军大衣铺在地上，两个人挤挤挨挨的躺在上面，身上盖着南希的军大衣。
头碰头，脚挨脚，瑟缩的依靠着彼此取暖。
早上5点多，天还有点灰蒙蒙的，韩糖听到外面似乎有晨练的动静，推了推挤进他怀里睡的南希。
顶着路人异样鄙夷又含着厌恶的目光，两个人来到了一个路边的早餐摊上。韩糖走到了正在收拾桌子的摊主男人面前。
“大哥，您好。”韩糖看起来狼狈极了，即便洗干净了手脸，『露』出长的不错的五官，可是不搭调的脏兮兮的衣服，让人一打眼，就能看出他们窘迫的身份和处境。
韩糖站的笔直，肩背直挺的任摊主打量，“我们现在没钱，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些客人剩下的食物，给我们吃。”韩糖说着，稍稍低下了头，用不同于刚才被打量的态度，带着谦逊谦卑的样子诚恳的请求道。
摊主挥了挥手，让两人拿走了别人吃剩下的半张饼和两个水煎包，这些东西够两个人吃上一顿不错的早餐。
周围的食客小声的议论着，那位早餐摊的摊主却没说什么，甚至在韩糖和南希拿了食物准备离开前，塞给了韩糖十块钱。
“谢谢您。”韩糖认真的记住了他的脸，也记下了这份恩。
“嗐，没事儿，谁还没个不方便的时候，都是小事儿。”
南希看了看摊主，又看了看韩糖，抿嘴弯了弯眼睛。
是啊，谁还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
吃了早饭，依旧是马不停蹄的寻找工作。
韩糖这次比昨天更加谨慎选择，也更加谦逊有礼，尽可能的想要说服对方留下他们两人。
这会儿韩糖正带着南希进入她今日目标中的第三个工地，这是一个城中村的房产项目，本来是一个纳入开发区的小村子，在这个周边都是大商大户开发的楼盘里，这个由村子里自发自建的小区，显得尤为落魄。
也是因此，韩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这里，可是在去了两家之后，他再次转变了思想，决定来这里碰碰运气。
事实也证明韩糖的决定没有错，在韩糖言辞恳切，条理清晰的向工地的小管事，一个50多岁的大叔，稍稍表达了他们的困境后。大叔犹豫了很久，顶不住韩糖的再三恳求，同意了把他们留在工地。
看着大叔点头，韩糖心底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这会儿已经临近中午，大叔既然留下他们，也就没有过多为难的意思，给他们分配了宿舍，又带他们来到吃大锅饭的地方。
大锅饭。
真的是一种听起来就很热闹的感觉。
只是韩糖和南希两个人是实打实的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光杆子，吃饭的家伙式儿也没有，所以站在两个乘着大锅汤面条的巨大铁盆前，难得的手足无措，满腹心神，都被盆里冒着滚滚热气的红白分明闻起来香极了的汤面条吸引。
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的热饭，满脑子都是那诱人的香气，一步也挪不动的样子。
许是看出了他们的窘迫，最后还是那位管事儿大叔发了发心好，从厨房给他们一人找了个可能是用来盛东西的不锈钢盆和两双筷子，这才让两个流浪汉，吃上热乎饭。
“我从来没觉得面条这么好吃。”
“真的。”
南希和韩糖蹲在碎石成堆的工地一个角落，和其他三两成群的工友们隔着点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太偏僻，又保持着一定的陌生距离。
说实话，这里的农民工大多衣着不光鲜，甚至因为常年埋头劳作，衣服磨损，形象也并不利落，可是即便如此，混在一群农民工里，韩糖和南希那副流浪汉的模样，也是格外显眼。
两边往处一站，高下立见。这种情况，即便是韩糖有颜值，有气质，也是无能撑不多起来的无能为力。
所以这会儿对于他们两个新来的人，工友们并没有再第一时间凑上来。
一来是刚刚到饭点儿，干了一上午的工人，这会儿都饿狠了，天大地大比不过五脏庙大；二来嘛，他俩刚才撑了饭后，就自觉的躲在了角落。
并不是韩糖高傲，不想和他们打好关系，实在是，她对于两个人此时的狼狈程度，比他们认识的可深刻多了。
保持点距离，还不回闻到那股子味道，可是如果离的进了，两个人风餐『露』宿，在垃圾堆讨生活沾染的那股子气味，觉得不会给两个人今后的社交起到什么正能量的引导。他宁愿此时显得哪怕有些不合群，也不想给人一个难以扭转的丑陋形象，即便他们现在已经很丑陋了。
两人此时蹲在离他们一段距离的地方，两个人像是小团体抱团的私密样子。
南希一手拖着不锈钢盆的底部，也不嫌烫手，另一手抓着筷子，一口热面，一口热汤下肚，耐不住的发出了类似于被投喂猫咪般呼噜的叹息。
“噗”
韩糖也挑了一口面条，喝了大大的一口热汤，看她那副好像吃到人间甘『露』的模样，忍不住用筷子的另一端，点了点她的脑门，“出息！”
“嘿嘿。”南希傻乐，“这两天可给我虐改了，我现在觉得这面条就跟参了金粉儿似的，香着呢。”
“噗——”
韩糖差点一口没忍住喷出来，什么叫跟参了金粉似的，“这要真参了金粉儿，你这会儿就goodbey，收拾收拾可以去见三清祖师了。”
古人吞金『自杀』，了解一下？
还想吃参了金粉的面条，吃不死你！
南希被怼了也不在意，捧着比脸还大的盆子，呼噜呼噜的，吃的喷香。
韩糖看她吃的那副样子，也忍不住弯了眉眼，端着自己的盆子，闷头苦吃。
吃完了他们还要干活。
干活挣钱了，就能过上好生活了。
嗯，希望大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