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狭窄的山洞内,东门夜雨负手站在洞口,望着外面如瀑大雨,忍不住发起了牢骚:“老天爷还真是不给面子,本会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出一趟远门,谁想走到半路竟突然下起雨来了,你说下就下吧,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难道还要我在这破山洞里过夜吗?真是倒霉透顶!”
萧溪水坐在山洞内一块石头上,正在用手帕擦拭青莹剑,听了东门夜雨这番话,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冷笑,道:“你还抱怨上了,我们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因为谁?本来走得好好的,路上遇到一对夫妻吵架,你非要停下来看热闹。我就不明白了,你堂堂巴蜀第一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夫妻吵架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就看吧,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本来人家两口子都快结束了,你拱了一把火,夫妻俩又多吵了一个时辰,最后还上了手,只是可怜那个做丈夫的,本来挺在理的,最后一点理没占到,还被抓成了大花脸……”
东门夜雨撇了撇嘴,一脸无辜地说道:“被困在这种鬼地方能全怪我吗?你要怪就怪老天爷变脸快,本来还是个大晴天,没一点征兆,突然就下起雨来了,还越下越大,看这势头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回头瞥了萧溪水一眼,又道:“萧掌门,商量个事儿呗?”
萧溪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道:“你又想干啥?”
东门夜雨道:“在出发前,我已派人事先通知了连天水寨,说我们三人大概过午就到,好让他们有个准备,不致太过仓促。算算时间,现在本该到了,但因为那对吵架的夫妻,我们多耽搁了一个时辰,现在雨又下个不停……”
萧溪水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东门夜雨道:“能不能麻烦你去雇辆车来?”
“雇车?”萧溪水差点儿从石头上跳起来,“这荒郊野外的,又下着大雨,你让我到哪里去雇车?你自己怎么不去?”
东门夜雨拍了拍胸膛,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毕竟是同天会的会首,出门在外代表的是同天会的颜面,要是被淋成了落汤鸡,自身形象好坏暂且不论,就怕有损同天会的威仪。”
萧溪水冷笑道:“现在知道要颜面了,刚才在闹市上看那对夫妻吵架,你煽风点火的时候没想起自己是会首?”
小菊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东门夜雨脸不红心不跳,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
萧溪水低下头,继续擦拭青莹剑,口里说道:“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那还是我去吧。”
小菊正要往外走,东门夜雨一把将她拉住,说道:“小菊,算了,我们还是直接回去吧。本来去连天水寨就是一时兴起,现在雨下个不停……老话说得好,‘天公拦路,必有缘故’。这场雨看似是阻碍了我们的行程,但冥冥之中,或许已为我们免去了一场灾祸。如此看来,被这场大雨所阻,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他偷偷瞥了萧溪水一眼,又道:“再说了,冯易和那姓汪的跟我非亲非故,他们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玉清欢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肯为同天会出力,露不露面又有什么重要?何必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去违抗天意。不去了,等雨停了,我们直接返回巴山城!”
小菊满脸错愕,道:“真的……要回去?”
东门夜雨眨了眨眼睛,道:“等雨停了就回去,不去连天水寨了!”
萧溪水闻言霍然起身,道:“东门剑主,你是同天会的会首,不说一言九鼎,但已经做好的决定,怎么能因为一场雨就临时更改呢?另外,你不是已经通知连天水寨了吗?要是他们等不到你的人,那又当如何?”
东门夜雨打了一个响指,笑说道:“这个好办,等我回到巴山城,再让人送个信过去就行了。”
萧溪水恨得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他好不容易有了这一次跟玉清欢面对面的机会,怎能就这样放过?他思索片刻,最终一咬牙,道:“罢了,我去雇车,你们在这里等我。”说完便冒雨离开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萧溪水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驾车的是个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身披蓑衣,头戴雨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东门夜雨觉得很奇怪,雨下得这么大,这个年轻人满身泥泞,为什么还笑得这么开心?一问才知道,原来他前不久,刚娶了一位美丽而又温柔的妻子。这不禁让东门夜雨想到了那个被抓成了大花脸的丈夫:“他刚娶妻的时候,应该也跟这个年轻人一样,笑得很开心吧?”
一路无话。
来到烟雨湖边,雨势已经转小,三人下车撑起伞,见湖边已有好些人在等待,其中最显眼的要数站在最前面的那位黑衣男子。别人都撑着伞,就他戴着一顶雨笠,负手立在雨中,衣服几乎湿透,但仍纹丝不动,就好似一尊石像。
他就是此次负责接待东门夜雨的人,然而,他并没有上前迎接,就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等东门夜雨三人走近,他才开口道:“欢迎东门剑主大驾光临,连天水寨三当家杨狰,已在此恭候多时了。”语气甚是倨傲。
东门夜雨微微一笑,道:“辛苦你们了。”
萧溪水见杨狰始终负手而立,腰板挺得笔直,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心中不悦,但又不好发作,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众人移步到水寨内,各自落座,自有下人送上茶水点心,杨狰道:“三位请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我去换身衣裳,马上便来。”说罢,便径直离开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杨狰还没有回来,萧溪水有些不耐烦,道:“这杨狰是掉到茅坑里淹死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又等了一会儿,隐隐有一阵哭声传了过来,小菊道:“你们听,好像有人在哭。”
萧溪水一怔,道:“难道真让我说中了?”
东门夜雨起身走了出去。
“主人,你去哪儿?”小菊立刻跟了上去。
萧溪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追了出去。
那哭声离得不远,三人循声找过去,最终在一个废弃的码头上,看到一位老妇人,正抱着拴缆绳的木柱在那里哭泣。
她穿得本就单薄,衣服又被雨水打湿,蜷缩的身子不住发抖,看起来非常可怜。
小菊走上前,撑伞为其挡雨,顺便问道:“老人家,你不找个地方避雨,一个人在这里哭什么呀?”
那老妇抬起脸来,看了看小菊,又看了看后面的东门夜雨和萧溪水,哽咽道:“前几日我儿被人给杀了,大当家不许任何人为他报仇,我老人家心里愤懑,又无处宣泄,只能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地哭泣……”
她看了一眼汹涌的湖水,又接着说道:“不瞒你们三位,刚才我还在想,要不要干脆跳到湖里去,结束这条老命呢。”
东门夜雨道:“你儿子是谁?被谁给杀了?你说出来,我帮你做主。”
那老妇摇了摇头,道:“多谢你们三位好心,但杀我儿的是个大人物,连大当家都惹不起,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萧溪水笑道:“老人家,你今天运气真好!在巴蜀,若说还有一个人能为你儿做主,除了他,恐怕没有别人了。”
那老妇听了这话,又抬起脸来,将三人细细打量了一遍,眼中又开始流泪,口里说道:“今儿个难道是遇到活菩萨了吗?唉,不瞒你们三位,我儿叫猫九命,是这连天水寨的九当家,前几日去巴山城,不知怎地,被那个叫东门夜雨的给杀了。听说他是巴山城的城主,又是同天会的会首,是个非常厉害的人,连大当家都不敢惹他。这位公子,既然你是个有大能耐的人,请你一定要为我儿做主啊!”
三人俱都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