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圾哥，”旁边那桌有人问，“怎么着？认识？”
然后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看校服是二中的吧。”
刚才颜笙一直背对着他们，走进来的时候他们都喝得上头了，没注意看，现在仔细看两眼，有个对二中“杰出人物”比较了解的人惊了：“我去，这不是二中颜笙吗。”
说完，那人音量又低下去，补充道：“……那边内个，莯茶？”
圾哥也没再要求颜笙喝酒，仰头自己全喝了，在一片喝彩声里，他抬手抹了抹嘴角，拎着空酒瓶说：“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三年啊，时间过得真他娘快。”
圾哥走上前两步：“既然你记性这么好，还记不记得我当初说过什么？我说别让我再见到你，记得吗？”
刚才气氛还比较模棱两可，这回是挑明了要闹事。
那边两桌八九个人也不看热闹了，直接站起来，椅子往后退的时候在地面上哗啦出刺耳的声响。
颜笙一只手手掌抵在桌面上，身上还穿着那件爱与和平，不过爱与和平四个字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有些讽刺，就像黑水街群聊里整天在喊‘我去你妈我杀你全家’，却取个不要打打杀杀的群名字。
半响，颜笙说：“有什么事冲我来，让他们先走。”
沈捷身为颜笙嘴里的“他们”之一，还拿着筷子不知道该干什么，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个气氛不太对，他放下筷子说：“不走，是兄弟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一走了之。笙哥，没在怕的，正面刚，我们这还有可以一个对七个的老莯。”
如果换了平时，颜笙绝对会拍拍他的肩，来一句：老莯也是你叫的？
但颜笙只说：“刚个屁，这事跟你们没关系，赶紧走。”
“兄弟？”圾哥笑了，这两字好像点中了他什么笑穴一样，他笑得很夸张，捂着肚子弯下腰，半天才止住，他抬手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又说，“……这位小同学，你把他当兄弟，你知道你笙哥最擅长干什么吗。”
圾哥说着说着，语调越来越慢，最后隔了几秒钟才吐出一句话：“他最擅长背后捅兄弟一刀。”
颜笙没说话。
或者说，全场突然陷入一阵莫名的寂静。
这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一块儿，明显以前发生过什么故事，信息量很大，目测还挺精彩。连沈捷都不由地晃神去想，什么捅兄弟一刀？
只有莯茶靠着墙看了半天，跟看戏一样，然后沈捷这个听到对八卦丝毫不感兴趣的、一个可以对七个的老莯懒洋洋地开口说：“别废话了，不想听，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圾哥：“……”
最后这架还是打了，莯茶挑衅人的本领数一数二。
不知道是谁率先掀桌，饭菜酒瓶摔了个稀碎。
莯茶抡着椅子打，看到沈捷在边上被三个人围攻，三两下解决完她这边的，又松开手，椅子“砰”地一声砸落在地，然后直接把椅子踹翻，正好打在那几个人小腿上。
这帮人菜得可以，没什么挑战性。就是里面那个妹子有点麻烦，碰又不能碰，还怕误伤她。
小饭店老板娘既然敢把店开在电技附近，也是见过世面的，她纹丝不动坐在前台继续按计算器，开始算等会儿该问他们要多少赔偿金。
颜笙跟圾哥单挑，刚开始颜笙明显收着劲，基本上没怎么还手，但对方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跟宣泄似的、一招比一招狠。
颜笙脾气也没好到成佛升天的程度，几个回合下来也有点恼：“够了没。”
圾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音量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颜笙挥着拳就上去了。
“你他妈就是个烂人，颜笙，”圾哥腹部被打中一拳，他跌下去，手臂撑在椅子上，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笑了，“……你现在在二中？”
颜笙回击完那一拳，仿佛用尽了自己浑身的力量，还有那些在脑海里不断叫嚣着的往事，整个脑子都有些发懵。
额角有根筋突突地在跳。
他站在原地半天没动，直到莯茶喊他：“走了。”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说话。
莯茶是真的对这事没兴趣……也不能说没兴趣，如果颜笙愿意说，她勉为其难可以听一听，换了别人估计她连听都不想听。
莯茶想到这里，突然意识过来，颜笙到底什么时候在她这里变成了例外。
沈捷走到岔路口，不得不说再见，这才打破平静，跟他们挥挥手道：“我先回去了，你们路上当心点啊。”
“你这伤没事？”颜笙手插在裤兜里，站在路灯下面，“……你回去怎么跟你妈说？”
沈捷摸着自己脸上那块小伤口：“没事，就说摔的。”
颜笙手从裤兜里伸出来，也冲他挥了挥：“那你回吧，注意安全。”
莯茶看着颜笙的侧脸，有点晃神。
这人现在明显情绪爆炸，却还在担心沈捷回去之后会不会被骂。
晚自习已经临近下课，回教室也没用，被抓到还得数落一顿。他们俩干脆直接回了宿舍，进宿舍楼之前，颜笙突然来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就，今天这顿饭，”颜笙抓抓头发，“吃成这样。”
颜笙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看上去已经和平时状态差不多，甚至还笑着跟她说小朋友早点睡觉。
莯茶问他：“没事了？”
听到莯茶说这三个字，颜笙愣了愣，然后才说：“啊，没事了。”
话说的跟真的一样。
如果莯茶没有半夜起身穿过半条走廊去厕所，看到颜笙坐在楼梯上抽烟，她可能真的会信。
大帅逼坐在最高的那层台阶上，指间夹着烟，抽的时候，烟尾处那点火光瞬间陡然亮起来，在黑灯瞎火中一晃一晃。
楼梯感应灯没亮，只有从走廊那边传过来的极其微弱的灯光。
然后大帅逼低下头，缓缓吐出一口烟，动作娴熟地将剩下半截摁灭，准备起身，抬头看到站在楼梯口的冷酷小朋友。
颜笙手里捏着半截烟，四周都是烟味，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干坏事被逮住的的感觉，哑然半响，他才说：“不乖啊……还没睡？”
大概是因为刚抽完烟，颜笙声音听上去哑了许多，低低沉沉地，就连尾音也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