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林晚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像昔年这样不愿嫁给自己舅舅的女子，一时间怔楞在原地，良久没能回过神来。
“林小姐若是没事的话，就请自便吧，我有些乏了。”
这便是要逐客的意思了。
林晚张张嘴，想要开口指责昔年不识好歹，又觉得这样似乎并不妥当。
毕竟大洛律法里也没规定说别人想娶，女子就一定得嫁，不然也不会有两家议亲，三书六礼之事了。
林晚站起身来，垂眼看了看昔年，而后一言不发的走出了书家，甚至都没让连翘和沁烛两个丫头送出来……
“小姐，那位林小姐可是林大人的侄女儿呢，您方才那样说话，没事么？”
连翘有些担心的问道。
似乎不管是在江州城还是京城，她总是忍不住为昔年捏一把汗，一颗心成日里都是提着的，鲜少有落下来的时候。
为什么她就摊上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主子呢？
“沁烛，让金哥儿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出府。”
昔年站起来，没回答连翘的话，只是朝着安静站在室内的沁烛说道。
不过这马车到底还是没能去往昔年最初打算要去的地方，而是在半道上被人给拦了下来，拦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没见过的张思危。
昔年微讶，掀开车帘朝张思危招手，让张思危进了马车说话。
“你先下来，我们去望江楼里坐着说。”
张思危摇摇头，拒绝了昔年的邀请，道。
昔年是知道张思危的脾气的，在心里思忖了片刻自己今日要做的事，觉得缓一缓也没什么不可，便下了马车，跟着张思危一道去了望江楼。
望江楼的地段并不是特别好，比起京中那些有着百年老字号的店面，望江楼所处的地段，也就仅仅限于是在城中而已。
就这不算如意的地段，还是当初昔年费了好大功夫才和人谈妥盘下来的，没想到不过短短时日，这里的地价就跟着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城中的人但凡是要宴客吃饭，几乎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望江楼。
这让京中的其余酒楼纷纷好奇，时不时伪装成来吃饭的客人，意图看看这望江楼到底是和他们有什么不同，方能在短短时间之内将这酒楼生意经营得如此红火。
张思危刚一进门就眼尖的看到了好几个位于城中地段的酒楼掌柜，坐在大堂里沉默用饭，但眼睛和耳朵却在一刻不停的收集着周遭的消息。
张思危抿了抿唇，道：“你就让他们这么光明正大的偷师？”
这个问题早在前几日，张思危就问过书昔月了，当时书昔月说这一切都是昔年的意思……
昔年跟着扫了一眼，旋即笑道：“这有什么？我们开店光明正大的做生意，人家花了银子光明正大的登门吃饭，顺道看看我们是如何经营的，只不过能看到多少学到多少，这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总不能我们开店做生意，还要去选择客人吧？”
“所以他们花了银子，想如何便如何咯！”昔年摊手耸肩，“走吧，上楼去，坐下来说说你今天突然出现拦着我的马车，是打算做什么。”
张思危没动，她的脑子里还在不断想着刚才昔年说的那番话。
明明……明明京中那些酒楼的掌柜就不是如此做的，明明之前也有其他酒楼的掌柜去别的生意红火的酒楼吃饭，顺道研习如何经营，可不是被酒楼里的伙计发现赶了出来，就是被酒楼的掌柜骂骂咧咧一番，然后赶了出来，并且还叮嘱了店里的其他伙计，记住这些人的脸，以后看到，不要再让人进来……
这样做才是对的，可是为什么……她竟然会觉得书昔年刚才说的那番话比大家长久以来做的事情还要正确呢？
张思危想不明白，只好摇了摇头跟着昔年去了二楼。
书昔月也在这里。
看到张思危和昔年一道出现在此处，明显有些惊讶。
“六妹，我和张思危有话要说，借你的地方用用。”昔年说道，“你看看这里哪里方便些，找一间空着的屋子让我们说话吧。”
这个自是没问题的。
毕竟书昔月从开望江楼开始，就一直留了一间最好的厢房给自己。
那间厢房平素都是不接待客人的，甭管来的客人身份有多尊贵，都是不会给客人使用的，昔年也知道，所以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没等书昔月回答就径直去了长廊尽头。
……
光线昏昏的御书房内，此刻气氛凝滞。
皇帝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文武百官递上来的折子。
折子上的内容，他即便是不去看，也知晓那些人在说什么，可……皇帝叹了口气，挑拣了几本折子留下，余下的，全让常公公给送去了相府。
宫门合上，将外间的光线全部挡在了外面，室内依旧昏昏。
皇帝没开口唤内侍进来点灯，而是自己找了火折子将桌上的琉璃灯盏点亮，而后低头认真看起奏折来。
可是奏折上的内容……
皇帝眉心拧紧，旋即又接着去看下一本，还是一样的内容……
皇帝不死心，一本接一本的继续打开，而后又扔到一边不管，继续去看下一本折子，很快他留下的那几本折子就被皇帝全部打开看完了。
皇帝有些颓然的往后倒了倒，让身体可以靠在椅背上，扬声喊道：“来人——”
宫门被打开，露出陌生内侍的身影。
“皇上有何吩咐？”
“去把常公公追回来，就说朕刚才吩咐的事情不用办了。”
内侍心头讶异，但是却立马应了声是，匆匆退出御书房去追常公公了。
因着每隔几日都会如此，常公公也没有着急，让人仔细将奏折给包严实了，才慢悠悠的往宫外而去。
刚走到空旷冷寂的甬道上，就听到了身后内侍的呼喊声。
常公公蹙眉停了下来，等到内侍跑得近了，才不高兴的低声训斥：“火烧眉毛了这么着急？咱家不是在你们刚入宫的时候就给你们说了在宫里要如何如何守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