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这就收拾，这就收拾。”
连翘讪讪放下手，中规中矩的垂首站在昔年面前，脸颊上飘着红晕，乍一看像是个害羞的小姑娘，丝毫没有适才的飞扬跋扈。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这就跟着连翘姐姐一道收拾。”
沁烛也紧跟着说道。
两个人旋即转身准备去拿笤帚和簸箕过来打扫。
“等等。”昔年喊住两人，“你们两个还没说刚才是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
就知道瞒不过去。
连翘咬着下唇看了一眼旁边的沁烛，而后缓缓转过身来，勉力笑道：“小姐，没什么事，您之前不是在问沁烛为何这段日子老是往府外跑吗？奴婢刚才就是在问她呢。”
“哦？那问出来了什么？”
听得连翘那么一说，沁烛身子猛然僵住，旋即不等她开口为自己辩解，就察觉到昔年的视线缓缓落在了自己身上。
沁烛这下是连自己要说什么话都给忘了。
“小姐，沁烛眼下就在这里站着呢，不若让沁烛自己给您说吧。”
连翘大着胆子将沁烛往昔年的方向推了推。
沁烛猝不及防，等到再抬眼时，便只能看见昔年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了。
“小……小姐。”沁烛垂下眼皮，弱弱的喊道，“奴婢……奴婢……”
“连心姐姐，你先下去歇着吧，这段时间辛苦了。”
昔年转过头去对着连心说道，等到连心抬脚走了，这才把沁烛给喊进了屋，让连翘留在外面清扫那些被吐得到处都是的瓜子壳。
而安静的室内，沁烛神情不安的缩肩垂首站在一处，迟迟没有说话。
昔年倒也不着急，径自拿了话本子看。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沁烛觉得屋内的气氛委实太过压抑，又或是自己忽然想明白了，噗通一声跪在昔年面前认错，“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随意出府走动，让小姐担心了。”
“还请小姐千万不要把奴婢给赶出府去……求求小姐了，求求小姐了。”
昔年心中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打算，只是她觉着怎么说她也是书家的小姐，两个丫头的明面上的主子，当丫头的这般一声不吭的跑出去，她若是不小小的惩戒一下，难免以后府上的其他人也会跟着学。
如此这般，那书家还不得乱作一团？
生而为人，总归是要守规矩的。
这般想着，昔年就没理沁烛，继续捧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沁烛心里却是更加忐忑，几次抬眼偷瞄昔年，都发现对方并未在看她，到口的话就又说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昔年先熬不住了，叹口气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起身将沁烛给扶起来，道：“以后可别再如此莽撞了。”
“奴婢明白，奴婢记下了。”
沁烛连连点头。
“对了，你们刚才是在外面说什么名单？好像上面还有我的名字？那又如何了？”
沁烛忙把刚才给连翘说过的话又原样说给了昔年听。
“这么说一切都是拜书昔时所赐了？”
……
院中腊梅已开得繁盛至极，挟裹着冬日雪后特有的冷冽空气，透过半开的小窗，一并飘进了屋内。
“小姐，奴婢刚才去张家打听过了，那个张家小姐已经在准备拜帖了，想来近几日就会登门去找五小姐。”
慵懒躺在临窗美人榻上，单手支着脑袋看着院中腊梅的书昔时闻言唇角微勾，无声浅笑。
“小姐，您怎么就这么确定五小姐到时一定会去啊？这可比不得旁的，是战场啊，稍不留神就会没命的地方……京城里那些大老爷们都不愿意去呢，五小姐那种弱女子怎么可能会……”
丫头似是知道这话会惹得书昔时不高兴，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许是听了好消息，书昔时今次倒是没有发难，只是转过头来，神情笃定道：“她肯定会去的。”
因为……书昔月会去。
而书昔年这个人，定然放心不下书昔月那种没脑子的人去那种地方，所以最后也会跟着去。
见书昔时说得这般笃定，丫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扯开嘴角笑了笑把话题给扯远了。
而与此同时的城北张家。
巡街御史张黎正满面怒容的坐在厅中，手中攥着一张薄薄的写满了人名的纸，因为生气，两撮八字胡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若非场合不对，估摸着此刻站在厅中的丫头小厮全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让他们家老爷生气起来的模样实在太好笑了呢。
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别说是小姐了，就是他们这些下人，见着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呢。
想到这里的丫头忍不住往跪在冷硬地板上的张家小姐看了过去——果然，张思危神情平静，微微抿着的唇角还透露出丝丝固执。
和寻常她见到的小姐也并无差别。
老爷难不成不知道自己生气的样子根本唬不住人吗？
每次小姐和少爷惹了老爷生气，老爷都是这个样子，嘴上说着要动用家法，让他们把藤条和塞布都给准备好了，可就没有哪一次是真的打下去过的。
这一次，估摸着也就是让小姐在这里跪上一刻，做做样子罢了。
“知道错了吗？”
“敢问爹爹，女儿何错之有？如今大洛边城危矣，展将军带着大军在赤城和鞑子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却在京中享受着荣华富贵，爹爹不是素来教导女儿要懂得居安思危吗？”
“若是展将军此战败了，让那可恶的鞑子率着大军过了并州地境，接下来鞑子们会去往何处，想必不用女儿说，爹爹也应该心知肚明吧？”
“说得好！”
坐在一边被张黎喊过来一并教导妹妹的张朔听着张思危掷地有声的话语，此刻全然忘了立场，拍掌叫好起来。
“给老子坐下！”
张黎气得眉毛都跟着动了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出声喊道。
至于张朔，显然也是被唬大的，听得张黎这么一喊，整个人立马就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半点没犹豫。
这一下，又是把张黎给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