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又下起了雪，京城宽阔大街上的人们早就已经跑回了各自的家中，和家人依偎在一起烤火取暖御寒。
黑漆漆的夜里没有了行人，自然也没有了那些从不歇息的摊贩货郎。
陆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又把头上的风帽重新往下拉了拉，这才沿着墙根埋着头匆匆往一条小巷子里走去。
“啊……肯定是陆三过来了。”
听到熟悉的叩门声，宋元粟站起身，一面说道一面去给陆三开门。
门“咯吱”一声刚打开，陆三还没看清门边站着的人，就听到宋元粟在喊他。
“陆三，你真是越来越能耐了啊，这个时候还能跑出宫来。”
“皇上在姨母那儿，姨母没什么功夫看着我……出来当然容易了。”陆三说道，一面摘下风帽，“展大找到了？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一说起这个，宋元粟就有些来气，顿时气哼哼道：“醉春楼呗，还带着年年……听年年说，他们在去醉春楼之前好像还去了什么地方……展大的伤都给裂开了……”
陆三迈步的动作一顿，长眉微挑，问道：“展大和书家小姐……认识？”
“嗯，是啊。”宋元粟一愣，似是没想到陆三的关注点竟然会在这里，“上次展大被人伏击手上下落不明的时候，年年曾来过宋家问我，我就把年年带去见了见展大。好像……就是在你来之前不久年年才走的吧。”
“是不是展大？”
宋元粟没怎么留心过这些小事，此刻说着面上也满是不确定，只好扬声问着屋子里的展一舟。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故而展大在屋子里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但是他未曾直接点头说是，只是道：“好像是吧？我也不大记得了。”
陆三抖了抖身上的雪，抬脚进了屋。
“……你伤口又裂开了？”陆三看着床榻上靠坐着面色惨白的展一舟，说道，“刚才我还去了一趟宋府，要不是伯母告诉我说你早就不在府上了，我还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宋家。”
“幸好我想到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撞见你……没想到，还真是让我给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展一舟扯开唇角笑了笑。
“我们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到来这里，是后来在醉春楼的时候被十一给看见了，他说林新禄也在那里，所以就……”
“书家小姐呢？”
陆三看了看屋子，发现屋子里除了他们三个，就只剩下曾经见过几次的若依在这里，并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不是说展大带着书五一起的吗？
那现在怎么不见书五？
陆三眉头轻皱。
展一舟垂眸，宋十一沉默的低着头。
“在我和若依架着展大离开的时候，林新禄看到年年了……为了不让林新禄发现我们，年年就留在那里和林新禄周旋了……”
“那现在呢？”陆三问道，眉头皱成了川字。
“应该已经回府了吧……年年和林新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林新禄不至于会对年年做出什么吧？”
宋元粟也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宋十一，你就没去看看？展大是伤口裂开了不方便，你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们送了展大来这边，就没再折回去看看书五？”
“你们让一个小姑娘留在那里应付林新禄，你们心里过意得去吗？”
“平素不是说着还想当人小姑娘爹爹，当爹的是你这么当的吗？”
陆三一句又一句的质问出口，让宋元粟的头越垂越低。
“陆三，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小昔不会有什么事的，这个我……”
“不会有什么事？展大，你说得倒是轻巧。书五在江州的时候就被林新禄提过亲，林新禄是想着要娶书五过门做林夫人的，但是我知道，书五不愿意嫁，前些日子还和林新禄说清楚了。”
“林新禄那个人，看中了什么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得到手……现在你们让书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跟着林新禄走了，你们还说不会出什么事……你们是不是……是不是……”
说到最后，陆三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觉得脑子里乱作一团。
“不行，我去书家看看去。”
少顷，陆三站起来，说着就要往外走。
宋元粟拦住他，问道：“陆三，你知道书家在哪儿吗你就去？我跟你说啊，就是从这里出去，然后一直往前……左拐到尽头再右拐……一条小巷子，穿进去就是了。”
“你听明白了吗？”
陆三没出声，只是戴好风帽几个纵跃消失在了院中。
宋元粟站得有些乏了，下意识的想要坐下来，结果刚一挨上凳子，就疼得他嗷嗷直叫，最后只得又继续站着，和展一舟议论陆三的反常。
“嗳展大，你说陆三今晚是不是吃错药了啊？那么大火气。我还以为我已经够担心年年的了，没想到一看到他，我才发现什么叫小巫见大巫啊。”
展一舟其实也在思忖陆三为何反应会如此大，甚至于连一刻都待不住，直接就奔着人家家里去了，这样的陆三，他以前可从来没见过。
就像是……像是毛头小子遇上了情窦初开的姑娘，一颗心全都放在了人家身上一般。
“唔……十一，陆三和小昔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就是你出征我们去送你的那次啊。年年当时不是刚来京城吗？看着天气好就想四处逛逛，我就把陆三那块风水宝地推出去了……陆三来迟了没赶得上送你，回来的时候我们正好撞到了年年从山上下来，所以就……”
那个时候啊……也没多长日子啊。
可是听陆三一直书五书五的叫着，明显是很熟稔啊。
“真的是那个时候才认识的？”
展一舟有些不信。
宋元粟却噗嗤笑了，道：“展大，你是觉得陆三叫年年书五很熟稔，感到不可思议吧？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之前还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现在还不是小昔小昔的喊着……还有我，我第一次看到年年，就是直接喊的年年，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