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进宋家之前，昔年还以为宋家一定是装扮得极其文雅别致的，毕竟宋大人是尚书大人，并不算武臣，可进了宋家之后，昔年才发现自己还是太浅薄了。
大洛又没有任何一条律法规定了文官的家里只能装点得像文官……可是这也太武臣了些吧？
昔年跟着小厮穿过偌大的练武场，心里微微吃惊。
“书小姐，就是这儿了，少爷就在里面。”
练武场前面是一条幽静的小道，青石板上一点残雪都没看见，想来是下人们已经细细的清扫过了。
没了积雪，昔年走起路来倒也没那么小心翼翼，快步跟在小厮身后，就在她以为还要再走上一些功夫的时候，小厮却停在了一间看起来并不算得很好的屋子前停了下来，并告诉她说到了。
“到了？”
昔年挑眉，心知自己初次登门拜访已是冒昧，再多问些就该惹人生厌了，可她还是没忍住诧异的问了出来。
“……咱们家老爷是个文官，每年的俸禄也不多，下头还养着一大家子人呢，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修葺上好的宅子。只有像……那等奸诈阴险之流，才会捞得盆满钵满，把自己的宅邸给装点得富丽堂皇豪华别致。”
小厮嗤笑几声，说道。
昔年垂首沉默。
明知道小厮说的不是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觉得羞惭。
小厮见她沉默，便弯身告了声退，就沿着来时路走回去了。
昔年站在廊下静立片刻，旋即抬脚踏进了屋内。
屋内的光线并不算得极好，但也不至于很差，昔年拾了根凳子坐下，静静等候着宋十一的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昔年昏昏欲睡将要倒在旁边的矮几上时，外间廊下终于响起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年年怕是都等着急了……谁知道事情会这么棘手啊，我还以为只需要耽搁片刻呢……年年万一生气了该如何是好啊？岂不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答应做我的女儿了？”
在屋内已然恢复清醒的昔年听到这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都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那应当都是说的故意去听吧？
她这个，应当是非故意去听的。
“年年——”
少顷，少年颀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处，挡住了泰半光亮，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屋子瞬时变得昏昏起来。
“宋大哥。”
昔年起身朝着少年略略施礼，神情平静，笑容一如往常，看起来不像是在生气的模样。
宋十一暗暗吐了一口气，抬脚走进屋子来坐下，昔年顺势落座，“年年，你突然来府上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十一问得直接，昔年答得坦然。
“我是听爹爹说展将军昨日在城外二十里处被人伏击了，身边亲卫无一人生还，那展将军……”昔年瞥到宋十一眼底的诧异，哦了声解释道，“昨日在落霞山上赏雪景的时候，无意看到宋大哥和展将军站在一起说笑了，所以……”
“原来是这样啊，我刚还好奇年年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打听展大的下落。”
宋十一松开不知觉间紧蹙的眉头，笑了起来。
“年年你放心，展大这个人命硬，死不了。”
这么说起来……展大哥现在还活着？
“不知……宋大哥能否帮我引见一下，我想去……”
昔年咬着唇，有些难为情的问道。
她知道，她一个从未和声名赫赫的将军有过交集的商户之女，贸然提出这等要求委实有些让人不解，心里都已经盘算好了若是宋十一问起来，自己该寻个什么由头来说才能不让宋十一觉得匪夷所思，结果就听到宋十一爽快的道了声好。
“展大就在这间屋子的背面，年年你跟我一道过去看看吧。适才让展大喝了药，也不知道眼下醒了没，若是醒了，正好可以让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宋十一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昔年微微愣神，在宋十一再度不解的停下来看着她的时候，她才忙回神抬脚跟上。
“……宋大哥是在何处找到展将军的啊？这么多人都没把展将军给害了，展将军真是厉害啊，不愧是咱们大洛的大将军！”
昔年扬起头，带着少女对于一个大英雄的崇拜之情说道。
宋十一笑了笑，旋即又有些不满，“年年，我之前也是跟着展大在并州镇守的……也不比展大差到那儿，怎么就没听到你夸我一句啊？”
“啊……宋大哥也在并州啊，那宋大哥也很厉害！”
少女从善如流的笑弯着眼夸赞道。
宋十一得意的眯起了眸子。
“……我找到展大的时候他正抓着悬崖上一块凸出来的山石上呢，腹部还流着血，脸色白得像个鬼一样……还好年年你没看到当时那个场景，不然的话，你最近半个月定是夜夜都会梦见那样的场景，连睡觉都睡不安生。”
道路有点长，宋十一想到之前昔年问的问题，便絮絮叨叨的同昔年说起来。
说完这个事情，他又开始说当初他和展一舟在并州军营里的一些趣事，昔年时不时问两句，一来二去的，便已经走到了展一舟的屋子前。
正好有丫头拿着刚换下来的还带着嫣红血迹的纱布出了来，宋十一抬手捂住了昔年的眼，等到丫头走远了才放下。
不过还是让昔年瞥到了一星半点儿。
看样子，展大哥的伤势还是很严重啊。
“宋大哥，是不是没有给展将军请大夫啊？”
宋十一挑眉看向昔年，问道：“怎么这么说？”
话语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戒备，脊背也微微绷直。
“……我只是想着展将军才带着亲卫出城没多远就被人给伏击了，定然是早就有人知道了展将军的行踪……适才我过来的时候发现全城戒严，穿着黑甲腰间别着佩刀的士兵还在城里走来走去，像是在盘查什么……”
说到这里，少女似是有些害怕，声音越发低下去的同时身子也不安的颤抖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