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成祺看着众人变幻不定的神色，很是为自己的聪明得意了一把。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如愿出了这间屋子的门。
至于原因，就是负责看守书成祺的几个小厮小小的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不放书成祺出府惹得他病发的几率只有一半，而放了书成祺出府，势必会惹怒二太太。
两相权衡之下，众人还是决定不放书成祺出门要更好一些。
烛火倏地熄灭，室内骤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了屋内，叫人可以看清屋内的大致情形。
柳叶在丫头泼墨去到外间之后就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呆呆的坐在了不远处的绣凳上，长而卷的睫毛垂下，在脸上落下两片小小的阴影。
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柳叶此时的坐姿很是奇怪，一只手搁在旁边的桌案上，而另一只手，却放在了小腹之上。
纤长的五指微微曲起，像是要隔着小腹去握住什么一般。
白日里打扮成男子去见林新禄的场景仿佛仍在眼前。
她以为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欢喜的，会迫不及待的命人带她回京城丞相府去，亦或者是兴高采烈的四处张罗着迎她进门，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
可是没想到，他知道了这件事，竟然只是淡淡的开口让她将孩子流掉……这可是他的骨肉啊，他怎么可以……
搁在桌案上的手指无意识的攥成了拳头。
“小姐，您是渴了要喝水吗？用不用奴婢……”
不知道是柳叶无意间碰到了什么东西，在寂静的夜里猛地发出一声响，惊动了睡在外间值夜的泼墨。
随着泼墨的话音落下，柳叶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穿衣的声响，忙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道：“不用了，你歇着吧。”
落在门板上的人影蓦地僵住，紧跟着泼墨带着几分迟疑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小姐，茶壶和茶碗奴婢都给搁在离您床前不远的桌案上了，您找找就能找到。”
“我知道了。”
许是听出了柳叶话语里的不耐烦，泼墨没再说话。
根据门板上人影的动作，依稀可以辨别出泼墨又在外间躺下了。
柳叶松了一口气。
垂眸看着自己仍旧扁平的腹部，柳叶忽地觉得林新禄其实心里也是舍不得这个孩子的，可是眼下她在书家，是一个未出阁的表小姐。
若是被人发现未婚先孕，只怕是……
可这个孩子……
柳叶抿紧了唇，一时为自己方错怪了林新禄而感到懊悔，一时又忍不住心疼腹中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
一夜辗转难眠。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梢缝隙洒落的时候，连翘才端着盛了净水的面盆踏进昔年的屋内。
室内静悄悄的，连翘动作轻缓的将面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这才腾出空来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床帐。
纱帐半垂着，许是天气热，睡在床上的人儿蹬开了被子，将手脚全都露在了外边，只余下一个小小的被角看看盖住了白皙柔嫩的肚子。
看得连翘禁不住掩唇低笑。
她们家小姐啊，估摸着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显露出孩童该有的调皮来吧。
平素的时候都太安静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三爷可不是会安静的人。
少顷，纱帐动了动，昔年坐起身，眼睛还未完全张开，就已经唤起了连翘的名儿来。
连翘忙收了笑过去将纱帐用两侧床柱上的铜钩给挂住。
“小姐昨儿个夜里睡得可好？”
昔年点点头，揉了揉眼看外边的天色。
能不好么？
这都快日上三竿了吧。
“连翘，林新禄来过了吗？”
按着前世她对林新禄的了解，林新禄这个时候应该快来府上了才对。
一是借着昨儿个泼皮的事情来书家兴师问罪，二是借此将她带出书家，直接北上回京。
毕竟算算日子，最受皇上宠爱的那位贵妃娘娘的生辰快到了，林新禄身为丞相，不可能还有足够的时间逗留在江州。
连翘抿嘴轻笑，一面伺候昔年起身。
“小姐，还说不是喜欢林大人？也不知道这迫不及待醒来张嘴就问林大人的人是谁。”
知道连翘定是误会了，不过昔年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左右马上就是要嫁给林新禄的人了，跟在身边伺候的人认为她喜欢林新禄相对来说还要更好一些。
“不过恐怕小姐要失望了。奴婢今晨起身的时候就听到府上的小丫头们在说林大人已经先行回京了，留下了一封信让交给小姐。”
连翘顿了顿，问道：“小姐要现在看还是用过饭后再看？”
“拿过来吧。”
意思就是要现在看了。
连翘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躬身退出去给昔年拿信。
……
“林大人已经走了？你亲眼瞧见了吗？”
柳叶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泼墨，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回小姐，奴婢都看了，还特地找客栈里的掌柜问了问。掌柜的说好像是京中来了急信，林大人天没亮就带着人匆匆走了。”
泼墨抬眼打量了一下柳叶的神色，嗫嚅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那个林大人是好，可不是咱们能够想的人物。江州城好儿郎多得是，小姐又何必非要……”
“你知道什么？！”
柳叶厉声打断泼墨的话。
凭什么要她放弃？该放弃的是书昔年才对！
为什么？
为什么走了一个顾昔年，又来了一个书昔年？！
难道名字里带昔年两个字的人都是她的克星吗？！
思及此，柳叶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
泼墨看到柳叶眼下这副情况，哪里还敢再说些不中意的话给柳叶听，忙探出手去给柳叶轻拍后背。
柳叶拨开了泼墨的手，兀自走到凳子旁坐下。
“我没事，你老是摆出这么一副慌张的样子是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身子不好么？”
泼墨心下委屈，张了张嘴，垂下了头去。
“林大人走的时候就没留下什么口信或者是其他东西？”
她不信，大人才不会这么无情，她的肚子里还有他的骨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