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
连翘讪讪的抬手摸了摸并不存在的汗珠。
昔年已经将自己的态度说得很清楚了，若是连翘再执意说下去，只怕是会逾了做丫头的本分，何况昔年也并没有给连翘再说话的机会。
只见昔年双手捏住被子的两端，然后一个用力，便将原本还有些皱皱巴巴的被子给平整的铺在了榻上，而她自己则一溜烟的钻进了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连翘抿了抿唇，走到昔年身边又细细的给昔年掖了掖被角，旋即轻手轻脚的吹灭了屋内的烛火，走到外间去歇下。
刹那，屋子就安静如初，仿佛此间的人一直在熟睡中，并未曾醒过。
翌日清晨，昔年果然说到做到，在自个儿屋子里用了早饭，就带着连翘去了大房地界儿。
不过也真够凑巧的，她在门口撞见了书昔月。
“六妹也是来看大姐姐的？”
昔年挑眉，率先出声。
她还以为书昔月就算是刚开始得了消息没缓过神来所以才没去，后来缓过神了，定然是要一刻不停的赶去看书昔时的，倒是没想到……她们今日竟真的撞到了一起去了。
对于昔年会今晨出现在这里，书昔月显然也是有些诧异的，刚想着出声讽刺昔年两句，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猛地闭紧了嘴。
暗香拂过，书昔月的身影已经率先一步踏进了书昔时的屋子。
昔年挑了挑眉头，对于书昔月今日竟然没有出声讽刺她感到很是奇怪。
“小姐，奴婢怎么瞧着六小姐今日有些奇怪？”
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连翘才跟了她多长日子啊，就老是能和她想到一块儿去。
昔年垂眸笑了笑，道：“能有什么奇怪的？指不定是六妹心里担心大姐姐得紧，没工夫搭理我呢！”
要真是又那么担心，昨夜出事的时候就该来看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连翘撇了撇嘴，明显不信昔年的说词。
不过连翘也没打算在这样的小事上斤斤计较，跟着昔年就进了屋子。
到底是最受宠爱的书家大小姐，这屋子里的摆设，一看便不是昔年她们可以相比的，只是东西再好，也不过是死物罢了。
昔年收回打量的目光，径直绕过山水屏风，走到了书昔时的床前。
书昔时依旧没醒，书昔月坐在床沿上，一手拉了书昔时的手握着，絮絮叨叨的同书昔时说着江州城的趣事。
昔年敛了声息靠着床柱听着，最后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一个没忍住，就扑哧笑出了声来。
书昔月皱眉扭头，恶狠狠地瞪向昔年，道：“书昔年，你笑什么？这里是大姐姐的住处，你别在这里撒野！”
撒野啊……她做什么了，就又成撒野了。
不理会书昔月的话，昔年摇了摇头就抬脚打算往屋外走，却又蓦地被书昔月给喊住。
“六妹老是这么书昔年书昔年的叫我这个做姐姐的，未免有些不合适吧？”
这一次，昔年没有给书昔月开口的机会，自己选择了先发制人。
果然，书昔月被神色冷凝的昔年这么一反问，一席话登时给噎在了喉咙口。
昔年笑得牙不见眼，带着连翘施施然的离开了屋子。
屋外的阳光此刻正好，暖暖的落在人的身上，驱散了适才在书昔时的屋子里所沾染上的凉意。
“……走走，咱们快些瞧瞧去。”
“嗳——太太吩咐了要好好在这里照看大小姐的，我们就这么跑了，若是被太太知道了，会……”
“唉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容易操心？六小姐不是还在屋子里陪着大小姐吗？我们去看一眼就回来，能出什么岔子？”
紧跟着昔年她们就听到了一叠声说不清是什么东西掷到地上的声音，但很快杂乱的脚步声就又掩盖了方才的声响。
“连翘，你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也很好奇发生了何事竟让这些丫头能够不管大伯母的命令擅离职守，尤其还是在这么特殊的时刻。
连翘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带着消息回到了昔年的面前。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昔年瞥了一眼面带迟疑的连翘，问道。
说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那个人……
连翘垂着脑袋，手指紧紧捏住了襦裙的一角，直到将襦裙捏得皱皱巴巴的，连翘才嗫嚅道：“是……林新禄林大人来了。”
黑白分明的瞳眸深处不受控制的划过一丝暗芒，很快又消失不见。
昔年挽了笑，不甚在意的理了理垂在自己颈侧的一缕发丝，柔声道：“你这丫头，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原来是这个——”
这下换成连翘惊讶了。
她可是到现在还记得她们家小姐第一次见到林大人时所做出的反常举动，甚至后来小姐还吩咐她去找了一副林大人的画像回来收藏着，这若是说她们家小姐对林大人没存什么别的心思，就是把她打死了她也不信！
可眼下瞧着小姐这副淡然的模样……难不成这一切真的是她想多了？
可是老太太和三爷前段日子不是还因为这个事情特地传了小姐过去问话？
“……小姐不过去瞧瞧？”
连翘觑着昔年的神色，带着几分试探问道。
“林大人是在京中位居要职，而我们书家虽然在江州城算得上有头有脸，但也断不至于有那份颜面能够让林大人特地来府上拜访——”昔年拉长了语调，杏眸微微眯起，“尤其是此刻大伯父还并未在府上。你说林大人所来是为了何事？”
她一个小丫头，又不是林大人，怎么知道林大人来此是为了何事？
连翘不解的望着昔年。
昔年叹了口气，眸光不自觉的往柳叶屋子所在的方向瞧了瞧，而后喃喃道：“是啊，我也不知道林大人是为了何事或者说何人而来，那么我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凑上去呢？”
何况这个时候的江州城百姓可都知道书家是有意将书昔时许给林大人，而这件事“恰巧”又被李知府给知道了，所以才有了后来退婚一事，那她若是去了，岂不是又凭白添了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