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真是我老了？所以不懂这些小孩子的心思了？”
昔年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侧面，是一面大大的铜镜，映照出昔年倾城的容貌，不过里面的人，明显还只是个眉眼尚未完全长开的少女。
“唉，年纪这么小就长了这样一张天妒人怨的脸，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昔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眼睛还是一瞬不瞬的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的脸。
真是陌生的脸，不过这张脸和记忆之中的那张，还真是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啊，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从棺材里重生了呢？
“小姐这张脸，真是上天赐的福气，奴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着生得小姐这般貌美的人呢！”
连翘将软烟罗拿下去吩咐给了其他的小丫头，责令她们尽快制成窗纱给换上，然后又将昔年的脏衣拿去清洗了，这才敢进屋来。
结果一进来就瞧见昔年正对着铜镜打量自己的脸。
不管是少女还是夫人，想来定然都是喜欢听别人夸赞她美的吧？
连翘抿嘴，笑着夸赞昔年。
听到连翘的声音，昔年才不紧不慢的从铜镜里收回了目光，唇角展露出一个这个年纪的少女听到人夸赞时应该露出的腼腆又不失喜悦的笑。
“小姐，这是大太太方才让人拿来的春衫，说是天气暖了，让小姐换件衣衫，顺道啊，换个心情。”
连翘手上的春衫的确是时下江州城最为受女子欢喜的样式，只不过么，这样的款式，却并不是昔年的心头所爱。
她向来喜欢简洁的物什，这般繁复花俏的衣衫，委实不能得她青眼。
“大伯母真是有心了，改日我定当亲自去向大伯母道谢。”
昔年的目光只是在连翘的手上略一停留，而后就收回了目光，一时间，连翘也不知道她这样的反应到底是喜欢这衣衫还是不喜欢。
垂首应了声是，连翘将东西给收起来。
“小姐，今儿个大小姐落水的事情大太太已经知晓了，还说一定要找出那个救大小姐的人，小姐您看……”
连翘适时的止住了话头。
虽然与昔年的接触并不是很多，但不知怎的，连翘就是没来由的相信自己眼前这个是个聪慧无比的，就是那人人称赞的大小姐，只怕是也及不上眼前这位，是以一句话，说到这里，就刚刚好了。
至于旁的，相信小姐定然能明白。
“呵……是该好好找找那个人，毕竟是救了姐姐的人，找出来，不说旁的，就是这谢谢二字，也该是要说的。连翘你说是与不是？”
呃……
难不成真是她瞧错了，小姐根本就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
连翘眨了眨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了，我有些乏了，你若是没有旁的事，就先退下吧。”
正当连翘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的时候，昔年忽然出声，原本上翘的唇角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直线。
明明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少女，可一瞧这眉眼森森的模样，却无端让连翘背脊一寒，颤颤的打了一个激灵。
“是。”
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连翘墩身施礼，而后迈着细碎的步子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
“大太太，大小姐的身体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好生调养一段日子就可，大太太不必担忧。”
空旷的屋子内，一头发须白的老者一面收回手，一面冲着身旁满脸焦急的大太太说道。
“来人，送杨大夫。”
大太太嗯了一声，脸上的焦急之色瞬间褪下，转眼间又变成了那个处事不惊的书家大夫人。
门外候着的婆子听得大太太的声音，立时迎了进来，热切的将杨大夫给送出屋子去。
而留在屋内的大太太，等到脚步声已然远去了，才慢慢靠近床边，素手捏住了雨过天青色纱帐的一角，缓缓将纱帐给掀开，露出其内的情形来。
只见书昔时双目紧闭，唇色还泛着白，一对好看的柳叶眉此时正紧紧的蹙在一起，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住了心神。
“……救……救命……救……救救我……”
忽然，寂静的氛围被书昔时陡然出口的呓语声打破。
看着自己打小就一直捧在心上的孩子这般无助的模样，大太太的心里就仿佛是被针扎了般，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小时不怕，得救了，咱们已经得救了，不怕啊，不怕。”
素手轻轻在锦被上拍打着，大太太面上的神色满是温柔。
“唰拉”一声，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细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大太太所在的位置。
大太太敛了声，抬眸看向适才送杨大夫出去的婆子。
婆子跟在她身边的日子已经有些年头了，要说是眼下府上最得她倚重的一个也不为过，可即便如此，婆子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在离大太太三步远的地方，未得大太太的准允，不敢再上前一步。
“太太。”婆子垂首施礼，“今儿个的事情是场意外。”
“意外？”
大太太挑眉，显然是不相信。
“据当时跟在几位小姐身边的婆子丫头们说，五小姐对昔年小姐心生不满，一时嘴快就说了几句，哪知正巧被昔年小姐给听见了。昔年小姐就回了两句，五小姐气不过，想……”许是觉得这般说书家的小姐不好，婆子说话的声音顿了顿，“大小姐是为了拉住五小姐，所以才在推搡间掉进了水中。”
大太太没有说话，只是屈起手指在床沿轻轻敲击着。
婆子也不敢擅自开口。
屋内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母亲。”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大太太忙收起思绪，转过身去。
“醒了？可是还有什么地方不适？若是有，就告诉母亲，母亲让人请杨大夫回来再给你细细的瞧瞧。”
大太太伸手扶住书昔时，一面关切的询问。
“母亲，小时没事。”书昔时摇摇头，反手握住大太太的手，“母亲，今日的事情真是个意外，小五自小跟在母亲身边，她是个什么性子，母亲最是清楚不过。况且……谁也没想到会凭空出现一个昔年妹妹，又恰巧比小五年长些许，如此一来，被江州城的人唤了许久的书五小姐就这样换了人，小五心里委屈，难免脑子会忽然犯糊涂，母亲就不要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