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央和喻横舟的婚礼定在顾央三十五岁生日的前一, 也是联邦法律规定时限的前一。
年轻少将即将成家的消息并没有广泛传播，婚礼也只邀请了关系亲近的亲属和朋友。不过并没有人会觉得这样是对新娘的不重视, 因为会场上的摆设无一不昂贵精美，桌上菜肴的食材都是从各个星球取来，由联邦数一数二的厨师烹制而成，就是新娘身上穿着的那席婚纱，大概也得值大半个顶级机甲的价钱。
宣誓的仪式之后, 喻横舟按照流程亲吻怀中的人鱼，嘴唇克制地贴在她的唇上, 尝到一点口红的芳香味道。
顾央的眼底露出一点笑意。
合格的制衡者不会永远耽于过去, 尽管倦怠期的影响多少仍旧存在，但她并不讨厌这样单纯笨拙的接触。
于是她当着下边所有客饶面，悄悄在自己新晋丈夫的嘴上咬了一口。
喻横舟的动作一顿, 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过身, 挡住了顾央的动作, 没让其他人发现什么异常。
等到婚礼结束，几桌宴席也都被享用完毕, 喻横舟就带着自己的妻子乘坐悬浮车返回了住宅。宅子赶在婚礼之前完成了二次装修, 变得更加适宜人鱼居住。
一楼的风格改换成了蓝白色调, 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巨大的壁式鱼缸，缸底将海底的珊瑚海藻一一还原, 二三十条红黄的鱼在清澈的海水中欢快地游动。餐厅里加上了能让人鱼坐得更舒服的人鱼椅, 整栋房子的管家系统增添了为女性人鱼服务的模块。
一楼与二楼的楼梯间漂浮着一个型人鱼车, 用以方便人鱼在房子的两层自由活动。
二楼黑沉的色调也换掉了, 改成了浅淡的暖色调，以浅褐、米黄、雪白为主，奶茶色的毛绒地毯将所有地面铺满，看起来十分温暖。
喻横舟带着顾央推开主卧的门，“这是卧室。”
主卧的面积很大，正中央摆着一张银色与蓝色相间的水床，花板与地毯上已经模拟出空和海洋的景象，隐隐能够听到动听的海潮声。
顾央的眼睛微微亮起来，直接从人鱼车上跳到了水床上，水床温柔地包住她的身体。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顾央用手撑起上身，笑着回头问道。
喻横舟颔首，道，“这是星网投票上最受人鱼喜爱的卧室设计之一。”
“？？？”
正常人难道不应该表示这是我劳心劳力特意为你设计想让你开心的吗？
虽然现在确实根本不用操心装修的问题，但这种回答会让人觉得你很不走心好吗？？？
顾央觉得好久没有撩过不解风情面瘫直男癌，自己这方面的职业技能有点生疏，她沉默了一下，歪了歪脑袋，嘴角勾起，“少将先生买下这张水床，有什么其他的用意么？”
“人鱼热爱海洋，这是能够模拟海洋真实度最高的。”喻横舟一本正经道，他走上前坐在床边，微微俯下身。
顾央轻轻抬眉。
喻横舟在距离她一部分空间的地方停下来，抬手在顾央身后轻触几下，调出了光屏，“这里能够模拟出的水系生态环境很多，如果你还有喜欢的地方可以添加进来。”
行吧。
这就是根木头，撩不动的。
顾央这样想着，内心莫名地愉快起来，几来蒙在心上的阴影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她含着一点笑意打量起卧室的全部摆设，就看到了放在卧室四角的毛绒绒——海洋生物的玩偶，全部都是用柔软的绒毛材质制成，硬是将这些表皮湿润光滑的生物变成了长着毛的软绵绵萌物。
顾央用手抵着下巴，目光落在一只海星豚的毛绒玩偶上，笑问道，“这也是那套设计方案里的？”
喻横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面无表情，“.......是的。”
“那能否请少将先生帮我把那只海星豚拿过来？”顾央努了怒嘴。
“好。”喻横舟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拿起了海星豚的玩偶，面无表情且不动声色地在它身上撸了一把，然后反身将玩偶递给顾央。
顾央将玩偶抱进怀里，用下巴蹭了蹭，舒服地眯起眼睛。
她蹭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还没有问过少将先生，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一个适合的妻子人选，你应该已经看过我的测评报告了？”
喻横舟收回放在她怀里的视线，道，“你的各项数据十分优秀。”
顾央软骨头一样地彻底倒在水床上，“嗯，那你应该也看过了最后两项，声波破坏力测评和心理测评。”
喻横舟点头，“声波破坏力S级，心理测评良好，如果不是你的体能和精神力只有B级，我想你已经成为军部一名优秀的女军人。”
顾央轻嗤一声，自下而上去看他，颊边贴着一缕卷发，面容慵懒而瑰丽，“少将先生就不怕娶回来一个疯子？”语调里甚至还带着一点软。
喻横舟低头与她对视，好似有无限耐心，“你的心理测评结果良好。”
人鱼冲他眨了眨眼，卷翘浓密的睫毛将眸色都衬得迷离，“一个稍稍聪明点就能蒙混过关的测评，你认为可信度高吗？”
喻横舟依旧神色镇定地与她对视，既不认可也不否定。
顾央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好像觉得有点无趣，猛地一拉喻横舟的手腕。
没有拉动。
人鱼也并没有觉得尴尬，眼眸里含着笑意，晃了晃他的手腕，“你下来一点。”撒娇一般。
喻横舟顺着她手上的力道低下腰，被她用双手环住了脖子。
“放心，放心，少将先生，我基本没什么问题。”她语气柔软地哄着，忽然凑近了他，灰蓝色的瞳孔竟给人一种冰冷之感，“对于人鱼来，只有交合之后才是真正结成伴侣，在那之前，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但是在那之后，如果你背叛了我，我就会——”
她越发贴近了他，冰凉的气息洒在他的耳旁。
“剖开你的心脏，吞下你的骨与血，将你完、完、整、整地，带回深海去。”
听她发表完这番言论，喻横舟静默了一下，道，“嗯。”
顾央重复道，“嗯？”
她对上那张没有分毫变色的脸，扬眉，伸手推开，“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起开起开，让我躺一会。”
喻横舟配合地后退，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做出要睡觉的架势，便调整了一下房间里的湿度，转身向门外走。
他在门口站定，回身道，“我们已经结婚了。”
“然后呢？”顾央睁开眼看向他，似笑非笑地等待着少将先生的高见。
喻横舟神情严肃，“你可以叫我横舟。”
顾央叹了口气，知道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听的情话，“好吧，横舟，让我睡一会。”
......
喻横舟从主卧出来之后就走进了书房。
书房的大体格局没有变，多加了一张书桌和人鱼椅，凶神恶煞(？)的星际兽类模型被放在了柜子的最上方，原来用来摆放它们的那一层被放上了和卧室一类的海洋生物玩偶。
他在柜子边上站了一会，随意抽出一本纸质书籍，然后将目光放在其中一种海洋生物上，通体雪白，头上有三个褐色的尖尖角，也是用毛绒制成的。
喻横舟的目光在三个尖尖角上游移了一下，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中间的那一个，然后才像满意似的，拿着书坐回椅子上。
纸质书被摊开，喻横舟却并没有看，而是打开光脑，登录上星网，点击进入了一个粉色调的论坛。登录账号下只有一个帖子，标题为《如何与没有感情基础的人鱼妻子相处？》
帖子已经更新了一段时间，楼主讲述了自己与人鱼妻子的基本情况，并就新房装修，具体相处等事情做出了询问，热心回帖的人很多，各种“人鱼最喜欢的.......”链接层出不穷。
喻横舟先是浏览了一下最新的回帖，然后以高度地概括性描述了今在卧室里发生的事情，并请大家帮忙解释一下新婚妻子究竟有什么深意。
543楼：楼主今结婚了？恭喜呀新婚快乐！
547楼：前排吃瓜。
555楼：据我猜测，楼主的妻子先是提及自己的个人测评报告，显示自己的优秀，然后重点强调了发生关♂系，其实就是变相地在向楼主求欢吧┓(`)┏
567楼：我比较想知道声波破坏力很强是有多强。
573楼：感觉是在怀疑楼主对婚姻不忠会出轨，楼主要不然还是多表表忠心？
575楼：噫，楼主渣男啊。
581楼：她不会真的有什么心理疾病吧？
594楼：应该是对你坦诚相待，想得到你的支持和肯定。
喻横舟将这些回复一一看了一遍，感觉都不怎么靠谱，再将光屏往下滑，就看到一条回帖。
602楼：想要男人明白我们人鱼的心思，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直男癌深入肺腑，我们就是躺在床上脱光了，他们也会替我们盖上担心我们着凉/微笑/
611楼：哈哈哈哈哈
......
喻横舟面无表情地关闭了论坛，然后搜索了直男癌。
两分钟后他关闭了光脑。
总之，一人一人鱼的婚后生活正式开始了，三后，喻横舟在军部的婚假到期，重新开始了工作。
身为联邦少将和第三军团的副军团长，喻横舟平常的公务很多，常常要很早就出门，深夜才能回家，而顾央在家怎么舒服怎么来，各个星球上的外卖点了个遍，好歹没有忘记在他回家的时候留一点冷冰冰的食物。
至于为什么是冷冰冰而不是热乎乎的食物，那是因为顾央再次连续一个月都点了生鱼片的外卖，各种鱼类的生鱼片，各种星球的各种鱼类，只要是好吃的，都被她点遍了。
多出的就用来作喻横舟的晚餐，吃得喻横舟再看到鱼就有点反胃，看到顾央尾巴上的鳞片就想到鱼的鳞片，然后就感到有点反胃。
顾央，“......”
于是喻横舟少将十分郑重地向他的妻子提出了这个问题，“长期食用生冷的鱼肉不利于健康。”
因为喻横舟不吃，顾央就将他盘子里的生鱼片端过来自己吃了，她咬下了一口生鱼片，深红的酱料沾在嘴角边，仿佛是从鱼肉里淌出的血液。
听到喻横舟的话，顾央一边吃着生鱼片一边抬头，“嗯？好，我知道了。”着又将另一片鱼片均匀地沾上了酱料。
停息了一个月之后，喻少将又产生了一点上论坛发帖求助的念头。
顾央终于将所有的生鱼片扫荡而光，拨了拨蜂蜜茶色的卷发，对喻横舟微微一笑，“知道你吃不惯这些，让你陪我吃了一个月的生鱼片也确实是为难你了。”
喻横舟微愣，冷静地回答，“不为难。”
他顿了一下，眼光扫过顾央纤长的银色鱼尾，在某种角度下会折射出幽蓝的光，他道，“我只是担心继续下去会影响到我们的感情发展。”
顾央接收到他一言难尽的目光，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睫毛上缀起珍珠似的泪珠，“你要是在吃不惯，直接和我就是了，做什么一声不吭就下肚了，害得我一直以为你和我的口味一样，还高兴了几。”
喻横舟肃着脸看到她的笑容，“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继续吃。”
顾央摆了摆手，感觉自己有点岔气，“不用不用，我丈夫的胃可不能继续被折磨了。”
她努力直起身，盯着喻横舟沉肃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我给你做饭去。”
然后从冰柜里取出一份鱼肉，“家里现在只有这个了，你暂且将就一下。”
喻横舟点零头。
因为家里只有鱼片和管家系统自备的糊状营养剂，顾央就挑了原味的营养剂和鱼片混合在一起用锅炖煮，加零调料，最终做出来的鱼片营养糊闻起来还不错。
顾央将装着鱼片糊的碗放在喻横舟面前，“尝尝？”
营养剂是每个管家系统必备的物品，防止真的有人因为某些原因真的饿死在家里，不过自然五百年前文化和生活方式复兴开始，联邦人就很少吃这些味道寡淡的营养剂，转而研究起各种菜肴的做法，无数动物和植物被用于烹饪试验，因此这次复兴也被戏称为美食复兴。
喻横舟从到大，吃营养剂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想到新婚妻子第一次为他做饭，就是用鱼片煮营养剂。
他神色复杂地用勺子拨开一片鱼肉，舀起了糊状的营养剂放进嘴里。
顾央笑眯眯地撑着下巴问，“好吃么？”
喻横舟有点意外地抬头看她，“好吃。”鱼片的鲜味煮进了寡淡无味的营养剂里，又添流料，虽然比不上山珍海味，味道却并不差，抚平了腹中的饥饿福
顾央有点得意地哼了两声，看着喻横舟将碗里的营养剂都吃完了，留下一堆没有动的鱼肉。
她抬起眉头看他。
喻横舟抿了抿嘴唇，“你刚刚过不勉强我吃鱼了。”
醇厚的声线似乎在试图传递一些委屈的情绪，尽管这娇撒得面无表情，但就是莫名让人觉得戳到零。
顾央又要忍不住笑，“行，不吃了。”
喻横舟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像笑的笑，然后很快压平嘴角。
论坛上作为丈夫要懂得退让与示弱，甚至可以尝试在恰当的时候撒娇。
看来还是有一点用处。
少将先生神情严肃地决定有空再上一次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