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可惜！
刘老爷子心中叹息扼腕……
他从未有这么一刻，前所未有渴望收下这个徒弟，然后把自己的全部绝学和人脉都交付出去，以祈求他能光耀门派……可他早从徒弟嘴里已经知道了秦淮的地位和实力。
收徒是不可能的。
只能遗憾了。
他的目光灼灼看着秦淮，又看了看自己的好儿徒李运——尽管儿徒确实也取得了不俗的成就，可距离想象中的境地还是差一点的。
别说超越青花大王了，连珠山八友都还差了一些。
而对面的那个神采奕奕，五官俊秀的年轻人……则展显出了让他都咋舌的艺术深度。
李运敏锐发现了老师对比的目光。
他如鲠在喉，一口气没匀出来：“……”
老人家又看了看，最后默默叹了半口气。
李运：“……”
亲师父啊，你叹半口气的动作认真的吗？
他无言以对，默默揉了揉脸，仿佛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而另一边。
秦淮已经开始步入轻车熟路这一境界了。
泥团在旋转中就能开出一件有模有样的瓷坯来。
而且其造型，越来越小众，甚至有些奇形怪状。
刘老爷子，李运和在场的老师傅们一开始有些诧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这样的造型感到奇怪，但又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哪种款式的造型？”
老师傅们互相注视。
“好像是某个博物馆的藏品吧？我曾经在某本书上见过，但因为太小众了，所以没去尝试。”
“这些都有可能是某个博物馆里的藏品样式。”
有一位老师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了一阵。
“找到了，原来是这个！好冷门的设计款式！”
“我看看……还真是！”
“也就是说……这些都有可能是古代瓷器的款式？怪不得有种独特的美感。”
老师傅们传看了一下，心中的惊诧接二连三，不仅惊讶秦淮的博学，还惊讶秦淮的记忆力和一比一的复原能力。
这是天生的制坯圣体好么？
“唐代，宋代，明代，小众到基本上不再制造的款式，都能信手拈来？”
老师傅们眼睁睁看着全神贯注的秦淮，一下子就旋出了十几件瓷坯……打心眼里心悦诚服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天赋——就算提前做了功课，也是天赋中的天赋。
心里没有几百上千件丝毫不差的款式，做不到这般信手拈来的！
更离谱的是。
其实在他们印象中，平平无奇的古代款式，到了秦淮的手中，却反而显得更美了。
线条更加飘逸流畅。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秦淮在继承的同时，也在创造，更新，赋予更多的艺术审美。
满溢出来的天赋。
令场内鸦雀无声。
刘老爷子更是目光灼灼似火炬，他三番两次想开口，却只是嗫嚅着嘴唇……
……
“李哥，最近都精品瓷坯，都给你挑选好了。你来瞧瞧。”
李运点头，跟着出门。
不一会儿。
李运红光满面走进来：“秦淮老弟。上好的坯具来了。走，我们去干大事。”
他语气和神态都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正好，此刻秦淮也没体验了。
“好。”
秦淮在一旁认认真真洗掉手上的泥浆，转身一起回去。
回到李运的地盘，十个只待上釉的坯具已经整整齐齐放好，料水也已经准备，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秦淮挑眉：“什么都准备好了？”
李运傲然自满：“全部准备好了。只需要你画，然后我拿去烧就行。你看……这是料水，青花的料水，我的青花料水有五种颜色，看你如何选择了……”
秦淮微微一笑：“我第一次经历这么省心的创作。”
说话间。
李运已经给秦淮摆好了椅子，还贴心准备了护腰。
“那我就直接试了？”
“尽管试试吧！等你好久了。”
闻言。秦淮凝神，神情变得严肃。
眸光扫了一眼一旁的工具，需上釉的瓷坯，料水，十几个分水碗（用于调制料水的颜色），分水笔，以及十几个用来尝试料水颜色的瓷坯（调好颜色，在上面涂抹，分辨浓淡）。
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秦淮拿起勺子，舀起料水在分水碗里，加入清水调和。
按照李运的介绍，每种颜色调和方式都尝试了一遍……
然后看向了瓷坯。
“用哪一款瓶坯？”
“用梅瓶。”
梅瓶是常用的款式，造型漂亮，体型不小，适合绘龙型艺术画。
“好。”
李运在秦淮的双腿铺上一块洁白的丝绸布，然后小心翼翼将梅瓶放好。
“要用什么手法？先分水，后描线，还是先描线，后分水？”
其实分水通俗讲就是上色，而描线就是打草稿。为什么先后顺序不一样呢？因为写意画作，就需要肆意一些。
“先分水。”
秦淮选择了写意风格。
将分水笔放在碗料里吸满水——分水笔类似于墨笔，但是下端圆鼓鼓的，能吸足够的颜料，还能通过挤压笔端的方式，控制料水的多少。
所以属于一种特质的墨笔。
拿起分水笔。
秦淮立刻开始绘制。
柔软的羊毫，在瓶坯上轻轻一带，一团墨色在瓶坯上凝固，墨色极淡极淡，好似天边云。
瓶坯转动，分水笔毫肆意挥洒，极淡淡墨色和瓶坯上大片的白色，隐隐约约化成了一片淡淡的云海，云海晃动起伏，分出了数个层次。
刘老爷子忍不住微微后仰的身体。
“惜墨如金，寥寥几笔，却将颜色分出了六个层次，大师手笔！”
李运也是忍不住错愕。
其实他一直知道秦淮是个天才，甚至在核雕，在玉雕界，都是一代宗师。可那毕竟隔着一个行业，他只能表示尊重。
但是——
当秦淮真真正正来到了他的行业，来到了他浸淫了几十年的行业，以他行业内一流的专业水准，他才终于明白，秦淮的才华到底有多可怕。
寥寥几笔，便是顶级中的顶级！
李运浑身微颤，目不转睛看着秦淮。
而此刻。
秦淮换了一支分水笔。
将笔毫伸入了另一个颜色——青花料。
“要画龙了吗？秦核舟的龙，是什么样子？”
这一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而六个摄像头，则是从左、右、前、后，俯瞰、仰视六个角度，盯紧了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