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
“真的？”
三斤开口。
“真的。”
七两答。
……
三斤在床上沉沉睡去，做着香甜的梦的时候，七两睁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昨天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三斤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成亲，没有把名字写在族谱上面，三斤把身子给了自己以后，好像很怕失去自己。
从前三斤不是这样的。
三斤自信，但不过分张扬。在四围的时候，有不少倾慕三斤的女人，当中也不乏有优秀的，但是他都看不到眼中，他的眼中好像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
七两温柔的看着自己怀里的三斤，只是因为自己要了他的身子没有给他名分，他才变成这样，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七两想不通，也睡不着。
……
长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巫马思吉和方润在她身旁睡去，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都熬了好久才终于有了困意，慢慢睡去。
但是就算睡着，也没有睡得很踏实，长久才刚刚起身，两个人就睁开了眼睛。
“没睡好？”
长久开个问道，也不知道是在问他们其中的哪一个。
方润和巫马思吉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彼此的脸色都不太好，眼睛下面都有浅淡的黑青色，看来他们两个人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
“你们外睡一会吧……我去看看祖母。”
长久起身穿了一件衣服，直接出门。
屋子里的方润和巫马思吉都没有继续睡觉的心思。
“……正夫哥哥再休息一会，我去做早饭……”
巫马思吉在心中斟酌了好一会儿该怎么称呼方润，最后才犹豫着开口说道。
“我也不睡了，你去做早饭，我去给祖母把脉……起身吧……”
方润和巫马思吉都从床上起身，让外面的仆人送了两份洗漱的东西，两个人洗漱之后，一个人去了厨房，另一个人去了隔壁的隔壁。
“正夫。”
守在石甄门口的久一对方润行礼。
“嗯。”，方润应了一声。
他小心的推开房门，看到的便是长久坐在床上，躺在床上的祖母还没有醒来。
“还在睡吗？”
方润小声的开口问道，他还以为祖母都已经起身了。
“嗯，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累到了。”
长久掀起被子，从被子中拿出石甄的手，让方润给她把脉。
方润意会，走到床侧，给石甄把脉。
脉象还跟昨日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若是让普通的大夫来看，怎么也看不出来这幅身子将死。
方润告诉长久，祖母并没什么大碍，可能是祖母睡的有点晚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巫马思吉在厨房那边做好饭之后，是我还在睡，没有醒来。
长久让方润和巫马思吉两个人先去吃饭，但是两个人都待在屋子里面没有动。
也就长久这种不拘小节的会让男子先吃饭，一般人家家里的长辈要是病了，都是男子守在病床前，女人忙事情。女人该吃吃该喝喝，男子昼夜衣带不解。
久一在屋子外面守着，听里面的动静，也知道主母还没有醒来。
七两过来问过一次。
久一当时想要问问七两，是不是回到宗槐国以后，她就跟三斤成亲。
最后还是忍了忍，没有说出这句话。
那是七两和三斤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他问出那个问题，七两难免会多想，若是在说到主子那边，把他调回去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而且就算他问出那个问题，按照七两的脾气和性格，她也不一定会回答。
床上的三斤醒来的时候，问七两什么时候了。
七两说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就。
三斤慌忙从床上起身，这都快吃午饭了，他还没去主子身边伺候着。主子别以为是自己跟七两快成亲了，所以一门心思全部都扑到七两的身上，然后没有过去伺候，再降罪于七两。
“主子那边有久一伺候着，没事。”
七两帮三斤绑腰间的束带。
“久一是伺候主母的，再伺候主子，哪里能伺候的过来。”
三斤开口道。
“主母到现在还没醒来呢。”
七两在三斤睡着的期间，不止一次去问了久一。
“到现在还没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脑袋里还有些糊，在大脑里反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时间，这个世界，按理说主母早都该醒来了。
真的是睡着了……
不是其他什么的……？？
三斤脑袋里在想着什么，七两看了一眼便明白。
“乱想，方润正夫在屋子里守着呢，不会出什么事！”
七两抬手轻轻在三斤的额头上拍了一下，没有很用力，但是拍出的声音却很响。
三斤白了七两一眼。
“就算主母没有醒来，主子和正夫，思吉公子也是要吃午饭的，我去厨房那边安排一下。”
三斤迅速给自己的头发束好。
“有思吉公子在，厨房那边哪里用得上你，早饭思吉公子一早就做好了，主子和方润正夫都没吃……我刚刚去问久一的时候，久一说思吉公子正在厨房准备午饭呢。”
七两帮三斤把他身后的头发打理好。
“那我也要过去守着啊！我跟你成亲的事情，到时候主子一句话的事。”
三斤生怕主子心情不好，他再惹到主子不顺心，他好不容易可以嫁给七两了，不想功亏一篑。
“好……那你也别着急，沉稳一点……”
七两摸了摸三斤的头，被他抬手打掉：“刚刚弄好的头发，别给我弄乱了！”
“好……”
七两送三斤离开屋子。
长久让方润把第五十五次脉的时候，床上的石甄缓缓睁开眼睛。
“……祖母。”
长久开口，语气焦急。一早上，方润都在给祖母把脉，过一小会她就让方润给祖母把一下脉，每一次方润给她的答案都一样。
就算这样，她心里也很慌，生怕下一次让方润给祖母把脉的时候，祖母已经没了心跳。
还好……还好……
“吓到我们长久了……”
“祖母……今日睡的时间有些久了……”
床上躺着的石甄笑着开口说道，说话的语调有些飘，整个人中气不足。一个人的精气神，就是一个人的身体情况。现在都有些气虚了，那……
——没关系，祖母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这句话卡在长久的嗓子里说不出来。
她没有办法对祖母说这句话，如果祖母真的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她怎么能心安。
石甄在床上起身，长久伸手去扶。
“我去让人送洗漱的东西进来。”
方润开口说道，说完之后起身出了屋子，久一在门口守着，听到屋子里面的动静，已经让人送了洗漱的东西过来。
船上的仆人送过洗漱的东西之后，久一端着走进屋子里面，方润站在门口，没有再进去。
虽然石甄是长久的祖母，可是毕竟男女有别。
久一伺候石甄更衣洗漱，长久早晨起床的时候只披了一件衣服便过来了，没有更衣洗漱。
石甄面上不显，心中却明白，长久这是在担心自己，可是人各有命，关于生老病死这件事，只能听天由命。
她也不想离开长久。
可能是长久的祖父真的想自己了，所以才这么着急的叫自己过去，连让自己呆在这人世间等一等长久的第1个孩子出生都不行。
七十岁。
算一算自己的年龄，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在这人世间算得上高寿了，再多活几年，死去的时候都该办喜丧了。
“伺候你长久主子洗漱更衣。”
久一给石甄洗漱更衣完之后，石甄开口说道。
而这件事情，久一求之不得。
终于有机会在靠近主子身边，终于能再伺候主子更衣洗漱。
石甄这边没有长久能穿的衣服，久一打开房门，想要去长久屋子里取一套的。
房门外守着的方润问他做什么，久一说要取一套长久主子衣服，方润直接回长久屋子里面给他取了送过来。
久一伺候长久洗漱更衣之后，巫马思吉那边也做好了午饭。
午饭摆上桌的时候长久的脸色并不好看，刚才她忽然想到，如果按日子来算的话，祖母都吃不了几顿饭了。
“怎么了？还在为早上我睡过头那件事情生气……”
石甄看长久的脸色不好，开玩笑的说道。
“哪有生气，思吉大早上起来做了不少的早饭，你没起来吃早饭，他都没生气，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长久开口说道，这句话说的别扭，有一些像在耍小孩子脾气。
“辛苦了。”
石甄转头对巫马思吉说道。
巫马思吉才刚刚坐下，又慌忙起身，对祖母躬身行礼，不知道该怎么接祖母的这句话，嘴里一直说着：“不辛苦……不辛苦……”
“好了，别生气了……你小时候睡过头不去学堂的事情，我都没有跟你生气……”
石甄给长久夹了一筷子菜。
长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脸色真的不好，所以祖母才以为她生气了，她是真的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开心，不知道怎么缓解自己的情绪。
“小时候的事情，您怎么还记得啊！”
长久把祖母夹给她的菜吃掉。
“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哪里舍得忘记，等到了地底下……还要一桩桩一件件，讲给你那祖父听呢……”
石甄仿佛完全不介意自己寿命将尽的事情，时常挂在嘴边，好像死去对她而言，只是吃饭这么普通的事情。
“那次睡过头又不是故意的。”
长久想了大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什么时候睡过头了，是因为什么事情。
“那我今天睡过头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小时候睡过头的时候，我也在你身边守着，你今天也在我身边守着，很公平……咱们两个人两清了……”
石甄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口说道。
长久听了祖母说的话，有些难受。
她隐约记得小时候那次睡过头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祖母。
她慌张的从床上起身，才反应过来自己睡过头了，还在心里懊恼小厮怎么没有叫自己起床。
然后就听到祖母温柔的对她说：没关系，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那个时候她听到这句话，还以为是祖母正话反说。
——没关系，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长久忽然感觉自己鼻头有些发酸，但是眼眶中并没有眼泪。
今天祖母醒来的时候，她想对祖母说的便是这句话，可是并没有说出口。
现在忽然想到，小时候睡醒的时候，祖母对她说的便是这句话。
那个时候她年龄小，长身子，自然是可以想睡多久睡多久，有大把的时光。
可是祖母不一样，她的年龄已经到这儿了，而且那天吐了血，方润给祖母把脉也说了祖母的日子没有几天了。
“好了……快吃饭吧，我真的没有生气。”
长久说完话给石甄夹了一筷子菜，石甄笑着吃掉。
“好……好……好……没生气，没生气。”
一顿饭吃的平平淡淡，没有那么忧愁，但也没有那么欢快。
吃完饭以后，长久在甲板上拦着祖母和方润下棋，巫马思吉坐在甲板上逗小猫，还顺便用一些小鱼小虾给小猫咪做一些零嘴。
实在是他身边的那些小鱼小虾的味道太吸引小猫咪的鼻子，小猫咪不断在他的身旁上蹿下跳，想要偷吃。
船只航行，长久伸手，感觉着风从自己的手指缝隙穿行而过。
顺风。
所以到宗槐国的时间，可能会比两天少一点。
落叶归根。
当初她在战场上面是这么想的，当初跟在她身边的人，是四围的人，是心腹。她的任务不只是保护她，更重要的是在她出事后，把她的骨灰带回家。
%
宗槐国，逐颜馆。
宿儒坐在轮椅上，看着岑宁在一旁研磨药材。
“怀了孩子还做，我又不会给你多发工钱。”
宿儒手中揉捏着药丸，纤细的柔荑和黑色的药丸形成鲜明的对比，慢慢在他手中变成一个球形。
“那不然每天坐在屋子里胡思乱想吗？多做些事情，就少想点东西……”
岑宁从一旁拿了药材丢进研磨罐子里，逐颜馆这边，不缺他做的这点东西，但是除了在这里做东西，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