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在书房待了一天，他在厨房待了一天……”
长久笑了笑，抬手揽上方润的肩膀，往船尾走去。
若不是祖母清楚明白他们两个人的心意，旁人还要以为他们是因为知道祖母生命将尽，不想陪在她身边，沾染她这不好的晦气。
抱着猫咪的巫马思吉并没有走远，他躲在船舱后面，听见了长久对方润说的话，细细品味了一下。
是不是，他在厨房里面呆了一天是不对的？
他想把自己会的所有的东西都做出来，给祖母尝一遍。
他想让祖母尝尽这世上所有的美味，可是他忽视了一个人一天就只有那么多的饭量，他做再多的珍馐美味，祖母也吃不进去呀，最重要的应该还是他陪在祖母的身边。
巫马思吉摸了摸自己怀里的猫咪往厨房走去，锅上还蒸着最后一道菜，等他一道菜做好，便去陪祖母，不在厨房呆着。
人一旦去世，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地底下，冷冷的。
应该趁着祖母还没有躺在那里，多陪她一段时间，不让她那么无聊，多一些欢乐，多一些热闹。
巫马思吉怀里的小猫咪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知道跟在这个小主子的身边有说不尽的好吃的，这不……还没一会儿就被带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鼻子里闻到的味道全部都是香气，然后小主子拿过了自己爱吃糕点来喂自己。
小猫咪在地上吃东西，巫马思吉就蹲在他的身旁，小猫咪吃东西的时候巫马星霜也不敢摸它。
这小东西刚刚被他们捡回来的时候，瘦瘦的，小小的，还没有一只老鼠大呢。吃东西的时候都颤颤巍巍的，当时他跟方润还以为这小东西会活不下来呢。
没想到一天一天过去，这小东西吃的东西越来越多，到后来甚至开始抓老鼠。
明明自己还是一只小猫，就开始追着老鼠跑。
抓老鼠也就算了，关键是抓到老鼠以后还叼到他和方润的面前。
时间过的真快啊！
巫马思吉看着小猫咪抬起自己的小爪子，顺了顺自己的胡须。
当初小猫咪吃饭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后来再吃东西的时候，他们摸它，它都会开始挠人了。
巫马思吉起身去看了蒸笼里面的最后一道菜，已经好了。
从一旁取了一个食盒过来，把最后一道菜装到食盒里面。
“过来！”
巫马思吉蹲在身子开口说道，那吃完东西的小猫咪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一般，慢慢踱步往他的身边走去。
“走啦！带你去看看祖母，你可要聪明点，讨得祖母欢心了，今天晚上给你加小鱼干吃！”
巫马思吉把小猫咪抱在怀里，然后拿起食盒，往甲板上面走去。
甲板上。
长久把方润带过去的时候，久一已经摆好了棋盘，石甄正捏了一粒棋子把玩。
“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下棋……被吓跑了呢！”
石甄知道长久，现在并没有什么下棋的心思，可是她在这躺椅上都躺了半下午了，实在没有什么事情想做。
现在都已经晚上了，若是不做些什么事情的话，过不了多一会儿，长久就该催促她睡觉了。
她不想睡觉，在这世上睁开眼睛的日子本来就没有多久了，如果再闭上眼睛睡觉，那个当真是浪费了，虽然之前长久不知道她身体情况的时候，她确实是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去睡觉。
可是长久现在都已经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了。
“我这不是让方润陪您下棋，万一一会我一直赢，祖母赖上我可怎么办！”
长久拉着方润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面。
“嘁！就你！”
石甄白了长久一眼：“小时候你下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手把手教的你，现在在这吹牛……”
石甄给方润倒了一杯茶水，方润小心的接过。
“是！我吹牛……我棋艺不精，不敢跟祖母下棋，让他陪你下就好了……”
长久拍了拍方润的肩膀。
方润正在小口和祖母刚刚给他倒的茶水，被长久轻轻拍了拍肩膀，吓了一跳，差点呛住。
第1盘棋局结束的很快，方润并没有下棋的心思，他坐在这里也有些勉强，棋局结束的时候才开始慢慢进入状态。
第2局棋开始的时候，巫马思吉抱着猫咪从一旁走了过来。
“喵……”
“喵……”
“喵……”
小猫咪奶声奶气的在巫马思吉的怀里叫着。
石甄原本正专心看棋盘上面棋子的局势，被猫咪叫声吸引过去，一下子打断了思路，没有几步棋便被方润占了上风。
“我做了夜宵。”
巫马星霜把自己手中的食盒送到久一的手中。
久一都不知道这是今天收到的第几道饭菜，这夜宵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思吉公子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祖母吃了没多少，剩下的基本上都进了主子和自己的肚子里面，若是喵十在这里的话，不管思吉公子做多少，肯定是撑破肚皮也要全部吃完的。
“照这么一个吃法，过不了两日，祖母肯定就要胖了！”
石甄乐呵呵的开口说着，手下不忘落下一枚棋子。
石甄说话的语气，仿佛不知道自己还有三日的寿命一半。
巫马思吉不知道该怎么接石甄说的这句话，转头看向了长久。
长久正站在栏杆旁边，看到巫马思吉望向自己对他招了招手，开口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还不快把小猫咪带过来，一会儿打扰祖母下棋，这夜宵可就没什么食欲吃了，白白浪费了……”
长久说的是小猫咪的叫声。
石甄听到之后笑了笑，又白了长久一眼。
第二局棋，方润进入了状态，石甄却没有什么心思了。
就在石甄快要输掉的时候，巫马思吉怀里的小猫咪突然叫的厉害，一声接着一声。
“怎么了？”
方润捏着自己手中的棋子，一边要思考，怎么才能赢得慢一些，一边又要思考，怎么能让这个局面输的比较好看一点。
“别抱着了，让它下来玩一会。”
长久开口说道，以为是巫马思吉怀里的小猫咪想下来玩一会儿。
“可……”
巫马思吉有些为难，他害怕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咪，一会爬着一会爬那，万一一个不小心落到海里，这个真是后悔也没办法。
“是海豚！”
石甄身后的久一在小猫咪一直叫唤的时候，他也看了过去。
久一看到小猫咪好像是在朝一个方向挣扎着，顺着小猫咪那个方向看过去，在远处的海面上看到了一只海豚跃出海面，在夜空下闪闪发光。
让原本整个静谧的海面突然活泼了起来，仿佛进入了仙境一般。
“哇！”
巫马思吉也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看到海面上那只海豚，一下又一下的跃出海面，往远处游去。
天上的月亮映照在海水中，仿佛海中也有一个月亮，而海豚就正往那个月亮的方向跃去。
“这小东西还真是有趣！”
桌子上的那一盘棋反正也赢不了，没有在下的必要了，从椅子上站起身子走到长久的身旁，往她们看的那个方向望去，其实她的眼睛里看不太清楚，那海豚的方向实在是太远了，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影子。
人老了，真的是身上的每一个零件都不太争气了。
“叫什么名字？”
石甄戳了戳巫马星霜怀里小猫咪的脑袋，那远处的海豚她看不太清楚，可这近处的小猫咪，她可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喜今。”
巫马思吉开口道。
“喜今日赤绳系定，卜他年白头永携……倒是一个好寓意！”
石甄说完话之后打了一个哈欠，确实有些累了。
“我送您回房睡觉。”
长久开口道。
“他做的夜宵还没吃呢，若放在这儿，明天不好吃了，白白浪费了一番心意……”
石甄是存着她自己的小心思的，若是现在吃了这夜宵，肯定是没办法立刻就去睡觉的，所以吃过着夜宵之后，还能长久再多待一会时间，迟一点去睡觉，迟一点回房间，迟一点离开她。
“祖母若是想吃，明日我再做便是了，今……”
巫马思吉开口道，他并不明白石甄的小心思，只是害怕，因为那道菜耽误了她睡觉的时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怀里的小猫咪从他怀抱里挣脱开来，跳到甲板上面往远处跑去，他吓了一跳，急忙去追，话说了一半，没有说完。
“明日的是明日的，今日的是今日的，不一样……”
石甄走到桌子旁边坐下，久一把食盒摆好，取出里面的夜宵。
坐在石甄对面的方润吞了吞口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面上的夜格外的安静，石甄听得清晰。
长久是不饿了，刚才吃过不少了。
石甄也不太饿，只是想跟长久多呆一会。
方润是真的饿了，他今天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医书上面。并没有好好吃饭。
“一块尝一尝！”
石甄递给方润筷子，然后又对长久招了招手，长久走过来，拿起筷子象征性的吃了一口。
石甄也只吃了两三口，其余的全部都被方润吃掉了。
吃完这道菜之后，石甄又在甲板上面坐了一会儿，长久送她回房间睡觉。这一次她再没有理由推拒，说过一会儿了。
“你也好好休息，人各有命，别多想了，这样挺好的，不受罪……”
石甄躺在床上，长久给她盖被子，就像她小时候给长久盖被子那样。
“好……祖母好好休息，明日我陪祖母吃早饭。”
长久开口道。
“午饭也要陪。”，石甄开口道。
“好”，长久应声。
“晚饭也要陪。”，石甄继续说到。
“好。”，长久点了点头。
长久一直在屋子里面守着，等石甄睡着之后才从屋子里面离开。
虽然长久离开的时候已经轻手轻脚，关上房门的时候都没能发出一点动静，可是她刚刚离开房间，石甄就睁开了眼睛。
“哎……”
石甄叹了一口气。
开心吗？好像也开心。
忧愁吗？好像也忧愁。
但是不痛苦，没病没灾，不疼不痒。她吐血的时候，还以为之后的这几天他就要在床上躺着都过了，没想到依旧是能吃能喝，能走能跳的，还坐在那里能思考的下棋，挺不错的。
老天爷前半生对待她那么残忍，但至少在死亡这件事情上面仁慈了一些。
她不希望自己真的病的不能自理，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不能动弹。
也不希望自己脑袋老的什么都记不住，一个问题不停的问长久还是记不住答案。
更不希望自己会退化成孩童的心智那般，稍有不顺心就又哭又闹的，惹人厌烦。
长久从石甄房间离开之后，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而是走到甲板上面，做到石甄刚才下棋坐的那个位置上面。
“还不睡吗？”
方润刚才去看了一下巫马思吉有没有抓到小猫，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长久一个人待在甲板上面。
“你先去睡吧！今天在书房里待了一天，早点休息。”
长久这句话说的极其客气，方润听了以后心里有些难受仿佛他不是她的夫侍，只是她府上的一个客人，什么心事也不告诉他，什么难过也不告诉他。
“我也不想睡。”
方润坐在自己刚刚下棋坐的位置上面。
七两和三斤在船的下层，两个人微微仰头，虽然看不到上面的人，但是凭两个人的功夫都知晓上面现在有几个人，又分别是谁。
“我们退下吧。”
三斤拉了拉七两的衣袖，给主子和方润正夫一个独处的时间，方润正夫将尽一个月都快没有见到一主子了，一定很想念主子，就像他很想念七两一样。
在居类山上的时候虽然方润正夫什么也不说，但是经常坐在那里发呆，一发呆就是一个下午，一动不动，他在一旁看着，也不过去打扰，他知道方润正夫那是在想主子。
还有思吉公子，有的时候在厨房里面待一整天，一道菜一道菜的做，庵寺里面的尼姑和和尚一开始都不敢吃。他知道，思吉公子那是让自己忙起来，想主子的时间就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