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苍老，年龄大的缘故，有些气虚，但语气又是小孩子那种委屈巴巴的语气，让人心软又想笑。
“是，是长久错了。”
“长久不该把祖母留在府宅里的。”
“纵央国七皇子做饭的手艺一绝，该带着祖母尝一尝的，都怪我自己迟独食，没带祖母吃好吃的。”
“不过思吉已经嫁给我了，祖母以后肯定是能吃到思吉做的饭菜的。”
“……”
当着坐在桌子旁的几个人，长久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细语的哄着石甄。
石甄却很是受用，完全没有被当作小孩子的感觉，只是感觉到了长久和自己的亲昵。
——祖母以后肯定是能吃到思吉做的饭菜的……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石甄的心里。
以后……
那是多久以后？她还来得及吗？
纵央国，喵十换了一身崭新的秋装，就算坐在码头的石阶上，吹着夜晚的海风，也感觉不到冷。
不过是进了纵央国的皇宫一趟，主子怎么能回国了呢，主子回国也不清点一下有没有少人的吗，留她一个人可怜巴巴的，明天早晨才有回宗槐国的船。
哎……
原本还以为从皇宫里面出来，能直接找到主子，趁着自己还有冲动的兴头跟她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结果主子都已经回宗槐国了。
等回到宗槐国，她都冷静了，巫马星霜那件事情她不确定还会不会用现在的办法处理。
人活在世上，万事不顺遂。
百灵农庄。
吃完晚饭，长久陪石甄聊了一会天，回了书房。
长久离开以后，南历和宿儒陪石甄，石甄聊天的话题不是成亲就是生女。
最后宿儒连连打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石甄才放这两个人去休息。
石甄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许久，久一铺好床以后，站在门口等着，不敢走过去打扰。
“休息吧。”
石甄也不知道自己愣神了多久，她感觉自己想了很多事情，但是又感觉自己放空了，什么都没有想起。
脸颊上凉凉的，有什么东西滑落，抬手轻轻触摸——是眼泪。
长久在战场上受了那么重的伤……
长久从战场上传回捷报……
长久拒官回家远离战场……
她都没有哭，现在怎么突然哭了？
自己就这么怕死吗。
“主母？”
久一都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他刚才明明听到主母说休息吧，但主母站起身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之后就没了动作。
“无事……”
石甄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眼泪，放下手回了屋子。
方桃坐在屋顶上，望着远方。
那边是纵央国的方向。
不知道什么缘故，心里有些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发生，而她无能为力，没有办法改变。
如果今天在路上没有遇见石甄的话，自己现在应该已经上船了。
也不知道自己护送石甄到百灵农庄这边，是对是错。有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选择，就让人生轨迹发生了重大的偏离。
纵央国，徐苓山。
耳卷把两个孩子哄睡着，出了屋子，今天两个孩子格外的乖巧，躺在床上也不闹，听她念了一页的书，就睡了。
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就看到桌子上趴着的王舍予。脑袋枕在胳膊上，眼睛紧紧闭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思考些什么。
耳卷脱掉自己的外衫，盖在他的身上。
“睡了？”
外衫刚刚披在王舍予的身上，他就睁开了眼睛，眼睛中一片清明，没有办法睡着的痕迹。
“嗯，可能今天在启智班学习累了。”
耳卷在王舍予身旁的长凳上坐下。
“你也洗洗睡吧。”
从那天木兆师傅离开以后，王舍予的心情就有些不对，不止她能感觉得出来，两个孩子也能感觉出来。
兆雪告诉她，木兆师傅没去启智班了。
耳卷说，可能是木兆师傅家中有事情，所以就离开了。
兆雪点了点头，没有告诉耳卷阿姨，那天晚上她看到木兆师傅上马往与启智班相反的方向去了。
“你先睡吧。”
王舍予平常就喜静不喜动，所以这两天他安安静静，也看不出来太大的悲伤，如果是辰辰的话，整日叽叽喳喳的突然有一日不说话了，那么所有人都知道他发生事情。
可王舍予不同，虽然喜怒形于色，但悲伤难过，从来不流于表面。
“我给你准备洗漱的水，你先洗漱睡吧。”
耳卷想要摸一摸王舍予的头，把他揽在自己的怀里，她不想王舍予这么理智的，这两天他没有去剧团那边，她也没有去卸货。
码头那边的两姐妹应该已经走了，她没去码头上，不是很清楚。她有考虑那两姐妹说的事情，可现在眼前更重要的事情是王舍予。
耳卷起身准备去厨房准备水，胳膊被王舍予拉住。
耳卷回头，有些疑惑。
“怎么了？”
“你想喝酒吗？”
王舍予开口说道，耳卷听到这话她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就想喝酒了？上一次她们两个都准备去果园喝酒了，两个孩子放学没有去成。现在两个孩子都已经睡着了，家里还有夏令看着。如果去果园喝酒的话，是一个不可错过的机会。
“你想喝？”
耳卷反问，王舍予心情不好，喝酒更容易醉，也不知道他的酒量怎么样，这几年呆在他身边，都没有看到他碰过酒。
“嗯。”
王舍予点头，他要试着去调节自己的心情。把院子里菜园的杂草全部除了，把屋子后面成熟的瓜果蔬菜，该摘的全部都摘了。家里的酱菜也不多了，重新做了一些。
做这些事情，心还是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干脆拿兆雪的毛笔开始练字，可是提笔，满脑子都是那个人。
“要不要换身衣服去？”
现在天凉，入了夜之后就更冷了。虽然他们是去果园那边喝酒，但是果园里的酒，全部都酿的果酒，并不算烈，没有办法暖身子。
“好。”
看耳卷同意去果园喝酒，耳卷起身回到屋子里，换了一身暖和的衣服。
耳卷也回屋子里换了一身衣服，还拿了一件比较厚的外套。
耳卷和王舍予两个人往果园走的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王舍予低着头走路，身旁的耳卷走快，他便走快，耳卷若放慢速度，他也放慢速度，心不在焉的样子，差点撞在树上。
“你在这坐着，我去把酒挖出来！”
耳卷把她拿着的那件厚外套放在地上，让王舍予坐在后外套上面。
“哦。”
王舍予点了点头，乖巧的坐在外套上面。
耳卷走到果园最里面，那里放着她们平常农作用的工具，拿工具在做了记号的树下开挖。
“谁？”
“谁在那？”
果园外面响起脚步声，一团光亮，随着脚步的移动而晃动。
“英姐？”
王舍予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感觉有些熟悉，疑惑的喊了一句。
“王公子？”
手中提着灯笼的那人走进了果园里面，王舍予借着她手中的灯笼光芒，看清楚了她的样貌，确实是晚上巡山的英姐。
“舍予？！”
那边正在树下面挖坑，找埋在地下的果酒的耳卷，听到这边的响动声，喊了一句。刚才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果园门口那里坐着，应该让他跟自己一起过来的，这夜深人静的要是有什么危险，她在这边，也不知道。
“没事！是英姐！”
王舍予冲果园里面喊到。
拿着灯笼让英姐往果园里面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站着的王舍予，他们两个人………
“耳卷在那边找果酒呢！”
王舍予开口解释道，英姐看自己的目光，分明带着几分好奇，定然是误会他跟耳卷的关系了，误会就误会了吧。
“这么晚了喝酒啊……，没事，果酒不烈，睡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也不会头疼。”
英姐分明误会了他们喝果酒之后做的事情。
“不烈，不烈好。”
王舍予尴尬的接了话。
“那你坐着等耳卷吧，我再去后面看一看！”
英姐说完就离开了果园。
王舍予看着英姐离开的背影，想起当初他怀孕的时候，耳卷也做了一阵子的巡山人，晚上他睡觉，耳卷巡山。
一整夜耳卷都穿梭在这徐苓山上，第二天却还要给他揉浮肿的腿，给他准备饭菜，汤药，根本顾不上她自己的腿。
“想什么呢？”
耳卷不放心，从果园里面出来了，喊了几声王舍予，他都没有反应。
“没……没想什么。”
王舍予转头，看向身边的耳卷。
“坐在里面吧，这山上可是有狼的！”
“我又不是兆木，这话吓唬我不管用。”
“那拿什么吓唬你管用？”
耳卷和王舍予说笑着，往果园最里面走去。
是啊，什么是你的软肋。
我该怎么做你的铠甲？
记得王舍予怀孕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会出什么问题。
有的时候王舍予发脾气不想喝那些苦涩的汤药，她就说如果不喝这些汤药的话，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候出生的时候，身体万一也虚弱，可是喝多少汤药都补不回来的。
王舍予坐在树下，看着另一棵树下正在挖坑的那个耳卷，心中说不出的踏实和安心。
“盯着我看做什么？难道今天月光下模糊的我格外好看？”
耳卷丢掉自己手中的工具，伸手打开土下的木箱子，木箱子里整整齐齐摆着一坛又一坛的酒。
木箱子没有打开前，只能闻到土香的气息。木箱子打开之后，扑面而来的酒香和果香味道，让人如痴如醉。
“就在果园里喝吧，不然弄的家里都是酒的味道，带坏兆木和兆雪。”
耳卷找到这个理由，十分牵强。
王舍予却点了点头。
他原本就准备在果园里喝酒的，没有准备把果酒带回到家里。
如果在家里喝酒的话，总担心屋子里的兆木和兆雪会不会醒来。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喝酒，没有办法在喝完酒之后敞开心扉。
“冷吗？”
耳卷坐在王舍予的身边，把手中的两小坛酒，放在两人的脚边。
“出门前不都已经换过厚衣服了，没有感觉很冷，你冷吗？”
王舍予从自己脚边拿了一小坛酒，拔开上面的塞子。
“不冷，我刚刚可是挖坑运动了的。”
耳卷的手很暖和，她感觉王舍予的手，应该是凉的，但她不敢伸出手，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暖一暖。
“喏，你劳动了，你先喝第一口酒！”
王舍予把自己手中已经拔掉上面塞子的酒，送到了耳卷的手中。
“好！”
没什么可客气的，接了过来，尝了一大口。
“刚才英姐误会我们了！”
王舍予把脚边的另一小坛酒拿起，拔掉上面的塞子，尝了一口，果香的味道和酒香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
“没事，明天我请她吃饭，解释一下就好了！”
一开始徐苓山上的人都误会王舍予和耳卷的关系，耳卷请了徐苓山嘴巴最碎的几个女人吃饭，吃饭的时候也不是直接解释她跟王舍予的关系，而是问一个人要把怀孕的男子追到手，有什么办法。
耳卷至今还记得那几个人的脸色，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王舍予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耳卷的，耳卷还这么尽心尽责。
一顿饭下来，桌子上的几个人都明白了耳卷对王舍予的心意，还给她出了不少的主意，耳卷心中清楚，这些人出的主意放在王舍予的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用。
没过几日，整个徐苓山上的人几乎都知道耳卷和王舍予的关系不是一开始她们以为的那般。
“不用了。”
王舍予平静的开口道。
“什么？”
耳卷以为自己幻听了，侧头看王舍予才确定他真的开口说话了，然后在心中反应了一下，是不用跟英姐解释了，还是不用请英姐吃饭了？
“不用请她吃饭了，也不用跟她解释了，误会就误会吧！”
王舍予认真的说到。
“你不用担心吃饭那点钱，我卸货赚的钱请别人吃一顿饭还是有的。”
耳卷以为王舍予是担心请客吃饭的钱，毕竟这几年她请徐苓山上的人吃饭真的花了不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