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来了一味新的师傅。”
穿着织锦灰色衣衫的授课师傅对坐在下面的学生开口说道，年纪尚小的孩子们听到有新的师傅来教书，开始交头接耳。
方桃原本以为长久把徐苓山的地契买下来送给她，已经算是厚礼。
现在她穿着织锦灰色的衣衫，站在启智班中，一眼望过去，是一个一个带着好奇目光看她的小孩子，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孩子的脸上，再也挪不开。
“师傅，你叫什么名字啊！”
胆子大一些的孩子，已经从座位上离开，抓着方桃的衣角，轻轻摇晃。
方桃把目光收回，蹲下身子，摸了摸身边孩子的小脑袋，温柔的开口说道：“木兆，木头的木，瑞雪兆丰年的兆。”
“瑞雪兆丰年的兆？”
小孩子皱了眉头，不是很明白。
“我知道！是兆雪的兆！”
一旁的小孩子指了刚才让方桃目光移不开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跟班级里的其他孩子相比，身高算是中等，但样貌十分漂亮，无关精致，带着几分孩童该有的稚嫩。
“她是叫兆雪吗？”
方桃心中震惊，面上却不露声色。那是她和望舒的孩子，不用望舒告诉她，不用其他什么证据，那个孩子的眉眼已经让她万分确定。
“对啊！对啊！”
“兆雪还有一个弟弟，在男班。”
“……”
“兆雪的弟弟叫兆木，生的可漂亮了。”
“兆木的胆子有点小，木兆师傅可不能吓到他！”
小孩子在方桃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方桃最想听的其实是兆雪开口跟她说话。
但是兆雪从她走进这个屋子，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低头认真写字。
跟小孩在一起，时间过的很快，方桃一边应付这个，一边应付那个，一早晨眨眼就过去了。
终于在后厅里用饭，小孩子们在师傅的监督下，老老实实的排队打饭。
三岁左右的孩子，有些还不会用筷子。
方桃端着自己的饭在兆雪的对面坐下，兆雪正帮兆木把不爱吃的菜放到自己的碗里。
“小孩子挑食会长不高的。”
方桃看兆雪拿筷子的样子，分明跟望舒一模一样。再看兆雪身旁的兆木，拿着勺子好奇的盯着她的脸，目不转睛。
“怎么了？”
方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木兆师傅跟阿姐长的好像啊！”
兆木只是无心之言，方桃放在自己脸颊的手却僵了僵。她跟兆雪的相似，连兆木这么小的孩子都能看的出来吗？
“木兆师傅，阿木还小，童言无忌，您别当真。”
兆雪带着几分老练的语气让方桃心中隐隐发慌。兆雪很聪明，就像自己小时候一般。兆木很单纯，跟望舒小时候一模一样。
还好她们两个人是姐弟，兆雪会一辈子保护兆木。而她跟望舒之间，一辈子还无定数。
“确实长的有些像。”
方桃认同道。
兆雪没有接方桃的话，拿筷子的手却顿了顿，从兆木碗里刚刚夹起的菜掉在了桌子上。
兆木手疾眼快，抓起掉在桌子上的菜，塞进了兆雪的嘴巴里。
方桃忍着笑，刚才兆木那一边瞥着不远处教他的师傅，一边往他姐姐嘴里塞菜的动作跟望舒小时候坐了错事，一模一样。
“让木兆师傅见笑了。”
兆雪把嘴里的菜洗洗嚼碎，然后咽下。
“你对你弟弟真好。”
“他是我弟弟，自然是要对他好的。”
兆木听木兆师傅和阿姐的聊天，晃了晃小脑袋。她是阿姐的弟弟，阿姐当然要对她好，阿姐对阿爹还更好呢。
午饭过后，是午休。
男孩子跟男孩子睡在一起，女孩子跟女孩子睡在一起。
兆木跟兆雪分开了。
方桃站在屋外，透过窗户看屋子里睡的人儿。
两个肉嘟嘟的小孩子，一个跟她相似，一个跟望舒相似。如果没有四年前的那场事，她们一家四口会很幸福吧。
午休过后，照常上课。
方桃是女子，只能带女孩的班里，她在兆雪的班里待了一早晨，只觉得这些孩子还小，心智尚不成熟，但是她们之间讨论的话题，她身为大人，真的不敢恭维。
木兆带着班里的孩子温书。
突然一个孩子举起手来。
“木兆师傅！”
“怎么了？”
木兆疑惑道。这些孩子她还叫不上名字，整个班级里她认识的也就只有兆雪了。
“木兆师傅，倒霉是什么意思？”
小孩子好奇的问。
方桃不太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们刚刚温书，好像没有这个词。
“我昨天在家里听别人说的！”
小孩子对上木兆师傅的目光，开口解释道。
昨天晚上在家里的时候，娘亲的夫侍突然掉进了湖里，爹爹说是他自己倒霉，怪不得别人。
“倒霉两个字，你可会写？”
方桃走到小孩子身边，小孩子摇了摇头。方桃拿起小孩子桌上的毛笔，在小孩子桌上的宣纸上落了两个字。
——倒霉。
“好复杂啊！”
“好麻烦的！”
“这么难吗？”
“……”
整个班里的小孩子都好奇的凑了过来，围成一个圈圈，但是桌子太小，只有近处的小朋友能看到，外圈的小孩看不到。
方桃又走到隔了两三个孩子的另外一个孩子身边，在那个孩子桌上的宣纸上写了两个字。
——倒楣。
有几个没有凑进去的小孩，跑了过来。
“这也是倒霉吗？”
“可是跟刚刚那个不太一样啊？”
“这个好看一点吧。”
“……”
方桃又起身走到兆雪的身边，兆雪并没有好奇的凑到刚才那两个圈里，她自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练字。
“字写的很漂亮。”
方桃夸奖道。
兆雪低着头，并没有答话。
方桃从兆雪的手中拿了毛笔，取了干净的宣纸又落下两个字。
——倒眉。
又有几个孩子凑到了兆雪这一桌。
“哎？好像喔！”
“真的呢！好像呀！”
“是不是跟木兆师傅写的第二个一样？”
“……”
“不一样！不一样的！”
“你看这里！”
“是呀！这里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
“少了一个木，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