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管他们。先过年。”
斯卡漠道。
“死不几个。”
药师看着他,片刻之后，他若有所思地：“确实死不几个。”
“这应是部落最后自在日子，新年过后,他们能就会过得不太舒服。”
报告会一结束，工业城新年假期就开始。
虽几乎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特定新年节日,但们接受工业联盟“法定假日”也没有什么障碍。学习，工作,生活，与内外矛盾时时日日斗争，以及日渐明确统一信仰,让这个新生共同体很容易接受那些会增强集体意识变化。
其实节日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重要是假期,而且是这么长一段假期——不过一些抱着以理直气壮偷懒想法很快就发现,这些假日并不如他们所愿,以从早到晚躺着什么也不用干,什么也不用想，相反地,即使不用轮班值守,大多数还是很忙,忙于主动或者被动地参与填充这些假日公共活动中去。
除夕之夜，别由术师和斯卡·梦魇通过广播发表简短新年祝语,一夜烟花如林，华彩盛放，光雨点亮寒夜，万家灯火辉映着彤云，们成群结队地来到街道上，连极远处部落也有裹着毛皮离开温暖火塘,到高处向彼方了望。自今日起，工业城变成一座实质上“不夜之城”，各种工厂运转停下或者慢下来，社团却异乎寻常地活跃起来，体育和文娱竞赛一场接着一场、文艺演出轮流登上舞台、读书会、讨论会和做题会从早到晚……温暖灯光日夜装点这座被冰雪拥抱城市，寒冬如刀锋冷酷，却难以穿透厚重防护冷却们热情。
们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些活动之中，对一些初来乍到来，这样欢乐和充实是他们不曾体验，而令感到新鲜与激动。而对另一些自认已经解这座城市来，这样热烈气氛更像是对平日压抑一种宣泄：援助基点城，给联盟部落调配资，加紧完成城市建设规划，长久以来，们每天被繁忙劳动与紧张学习逼迫，难得喘息——甚至他们已经被驯化到这个地步，哪怕在这样被允许纵情欢乐日子，自习室这样场所仍日日头攒动，图书室门口也是流络绎不绝，及至他们谈论题，不是报告会，就是部落改革，又或者明年生产计划……他们个生活及家庭一切都与此联系起来。
“奥比斯抚松港一定要彻底改建，港口才有足够容量……撒希尔也该上岸……”
“海运和河运舰队数量还要增加，很多年轻兽想去船员……”
“又要开辟新住地，不知道工作组要从哪里调拨……”
不过他们讨论得最多，还是新年假期结束之后就要举行下一场开拓者考试。
并且不仅工业城居民，连那些冒着风雪来工业城参加新年活动部落都十关心此，这也确实值得他们关心。
第一批开拓者前往类区域时候，绝大多数——包括这些队伍成员都认，自己主要使命是作术师耳目替他探索世界，或兼开展一些贸易活动，所以开始与地接触时候，他们不步步营，至少也算得上瞻前顾后，谨慎十足。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不能避免地出现种种状况，直接或间接地导致那些不在预料之中发展。
但时至今日回望过去，们已经发现自有其发展必性，一个出现，一个果结成，开拓者作一个特殊群体从工业联盟中脱颖而出，不在他们自己预料之中，却是呼应他们所在集体发展需要，是更高一种社会规则体现。
影响在不知不觉中体现出来，近来已经比较少有争论，联盟之中哪个群体贡献更大，哪个种族或民族更比他优越，更应该得到资源倾斜……对个体和族群价值评价标准也渐渐同他们出处离，族群利益和联盟整体利益之间对立意识越来越淡，呈现出一种转换之中混沌局面，造成这种局面一方面是由于基础教育越发深入，另一方面则是开拓者以身作则创造出来新阶层化标准。
排位——也许是由于竞争能，们凡总要争个高下不等，在现在联盟，若视云深（“术师”）唯一塔尖，斯卡·梦魇稍逊在下，随后是以范天澜、伯斯、塔克拉、药师、维尔斯等等族群优秀代表暨各部门负责，接着是开拓者及各生产部门正式工等联盟骨架，再次是学校及训练营中尚未转化才储备，后才轮到工业城之外各部落论资排辈。在坎拉尔城，与工业城联系深浅直接影响他们在首领会议中语权，而一些连部落都不是组织，是在工业城工作组支持下成立，就像“妇联”这样一个在他们看来很荒谬团体也能在坎拉尔占地划区，能够指挥力和动用资源令不少部落都感到极大威胁。
这根链条上座次明，并且彼此间距离随着联盟发展愈加扩大，但们知道这座次并非固定，这差距也并非不弥合。
学校、训练营以及工厂招募给联盟所有成员清晰上升渠道，现有骨干群体构成也让们相信一切都有能，何况现在又多一项开拓者考试。
从对这门考试怀疑和抗拒，到现在跃跃欲试，转换不算迅速，但也不慢，重要是们心态已经完全不同往日。现在们已经认识到，“开拓者”这个仍不正式名称意味不仅仅是出众能力、蓬勃野心、无上忠诚，还有最重要：近乎殉道热情。
由追随者到被追随者身份转变，带给开拓者并不是居高临下优越感——不是没有沉迷或追求过这种感觉，但它们总是很快就在现实压迫下像泡沫一样破裂。
没有一呼百应，更没有言出法随——你那样做才是对，们点头那是对，后按你去干。他们有自己习惯，有自己念头，并像石头一样顽固，你看到他们诚惶诚恐，只要一个命令就会跪下去亲吻鞋子，但你要他们在一天之内记住几个常用字，或者一个月内学会十以内加减法简直是不能任务；你向他们配任务，总会有以各种方式偷懒或者在你看不到地方出很麻烦状况……这是几乎所有开拓者共同经历。
在这种情况下，暴躁和自我怀疑是极其普遍，你有时甚至会想自己所做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你日复一日地那些琐焦头烂额、蓬头垢面时，你还会想到那些留在工业城里，他们或者在明亮教室里，或者在充满活力工厂里，同聪慧而明理伙伴一起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知识山峰矗立在前，他们拾阶而上，你却不得不停留在这里，生命宝贵光阴耗费在一群冥顽不灵石头上。
与这样考验相比，生活条件变差和衣食缩减对磨砺反而要退居其次。
很难在那段日子里，他们心灵支柱是否动摇或者动摇到什么程度，但凡是经过那一段时期没有崩溃——奇迹是一个崩溃都没有——再谈起这一段经历，比起不堪回首或者苦笑摆手，他们用得更多描述是“宛若再生”，阻碍他们达成目心灵弱点被磨出厚茧，们回头揭去这麻木屏障，发现其下肌体已经近于无暇。
至此，他们才明白他们所做一切并非追逐天上明月，而是扎根大地，繁衍成林。
云深自初来这个世界就在等待，一步步耐心培育那个群体终于有雏形。
虽他们现在还很不成熟，经验不够丰富，没有遭遇过正挫折而容易想和飘飘，但这些问题并不致命。他们还很年轻，有足够时间和足够热情去探索这个宽广而又反应迟钝世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有艰苦奋斗时刻，也有尽享欢乐时刻，艰苦时刻他们勤恳努力，欢乐时刻他们随心所欲，生命如同一条曲折河流，路上总有不同风景。
而身源头，云深生命之河也许更广阔，经历风景也许更深远，但他和别最大不同也许在于，他很早就看到旅途终点，这并没有让他感到乏味或者停止对未来期望，相反地，他能比任何都要珍惜眼前与。
作地位越来越超脱联盟主导者，云深活动范围却是相反地越来越窄，虽还不到绝对不能离开工业城地步，不过在墨拉维亚都以开开心心跑去参加各种新年活动，创造一些奇葩记录时候，他跟范天澜新年日程却大都是各种各样探视、访问、参观和应邀出席。联盟没有宣传他存在，媒体也从不描述他外表，传播他具体形象，很多联盟没有过他面容，但这似乎更激起们对他热爱，他每到一处都会引起热烈反响，尤其是在这个工业城对外开放，各地部落冒着严寒涌入这座冰与火之城时候。
虽云深认这能是他身边总是很引注目。
墨拉维亚容貌对普通来是很有冲击力——不管看过多少次，也不管对他平日在联盟表现是什么看法；斯卡是兽如今公认领袖，伯斯是他铁板钉钉继任者，他们外表也很出众，而部落对他们总是有很多诉求；他和药师同行时周围会少一些，这也许跟场所和接触有关系；不过，更多数时候，他身边陪伴还是那个。
攻击性越来越接近墨拉维亚外表和在联盟如日中天名气，以及某种以笼统称之“进化”导致气质变化，有时候连云深也会不能免俗地停下来看他一会儿。
他抬起头来，就那样静静地，温柔地看着他。
范天澜喜欢被他这样看着。
毕竟是新年假期，公共务只占他们一天形成部，剩下时间里范天澜几乎和他形影不离。这引起一些不满，虽范天澜向来不参考那些他觉得没有价值意，但云深，他有时候也不得不忍耐一些烦家伙打扰。
“这是假期。”他。
“对，这是假期。”塔克拉：“不我来这儿干嘛？”
幼儿式斗气最多持续到这里，云深看起来确实需要一些陪伴。即使是假期，云深也没有什么娱乐东西，作一个普通，他既不能像墨拉维亚那样自在地身处群，也不像斯卡那样对各种擂台感兴趣；药师几乎整个假期都在处理斯卡收到各种部落贡礼；年轻非常希望术师能在这个值得纪念节日里再多给他们一些指引；精灵们围绕着他好像对待易碎品，而比起下棋或者演奏音乐之类室内活动，他们更喜欢来找他谈论自己论文……至少范天澜或者塔克拉在时候，特地放在他身边护卫力量能减少很大一部。
实际上塔克拉来得也不频繁，新年之后他工作会有很大变动，他需要作很多准备。
于是云深看书，批阅，学习，休息，范天澜总在他身边。
“会无聊吗？”有时候他这样问他。
“不会。”云深。他看向他。
“你会觉得这个世界无聊吗？”他问。
范天澜想片刻。
“一般。”
云深笑起来。
“一般也不错。”
不需要去任何地方时候，他们有时也会去外面随走走。阴暗天空下，堆积在路边和屋檐冰雪厚重圆润，亮面映照着路灯暖光，阴影处一片墨蓝，绵延弧线们从这条步道带往尽头明镜般冰湖，湖边林木冰雕雪砌，被挂在树上灯火照得晶莹剔透。
这种天气对云深来是很冷，也很少会有在这样时间来湖边，路上雪能没过脚踝，云深差点摔一跤，范天澜抓着他手，他们慢慢走一圈。
美好时光总易消逝，新年假期很快就结束。工业城们逐一回到岗位，给缓慢下来生产体系重新加上马力，机器隆隆运转起来，产品又流水一般被生产出来，看起来一如往常。不过假期影响对生产还是产生一定影响，良品率降低，故障率提高，们身体和精神还残余着兴奋余韵，还未完全调整过来，新一轮开拓者考试又要开始，与此同时，另一个重磅消息降临到联盟部落头上。
由于对部落未来道路不同选择，自联盟代表大会后，部落“新”和“老”矛盾就不断积累和加深，在新旧观念碰撞和基点地区一日千里发展刺激下，加上对联盟信任日益加深，让很多产生类似坎拉尔那场青年小组会议想法：他们希望也兽也有自己“开拓者”领导者，用强硬手段和无私付出他们捏合成一个整体，以不逊于类速度得到长足发展。
比起“一个部落配一个新住地”或者像某个豹族部落委婉提出“一个新住地注定一个忠诚族群管理者”，想要自己开拓者——这样愿望看起来更合理一些，但部落也知道这难以被实现。从第一次开拓者考试举办至今，正选和特选通过者都加起来，联盟有记录开拓者总数也不足两千，这两千已经被两个基点地区占用大多数，剩下就算一个部落一个看着好看，数量也是不能满足。何况如今类与兽之间隔阂仍难以消除，兽们更希望能过给予他们帮助是“自己”。
斯卡：“那也不是不行。”
后他大笔一挥，在文件下签上姓名。
文件签下，自就要有行动，那么属于兽自己“开拓者”——或者驻部落土地及制度改革工作组——所需要才从何而来？
来源有一个，是很多没有想过。
训练营。
众所周知，训练营名字虽非常不正式，但这里实控制和掌握着联盟已知大部军力量，自建立以来，这个同时具备军营和学校功能，不断扩大机构对数以千计兽进行完全现代军训练和文化教育，虽文化课程不能与正式学校相提并论，但这里进行同样是脱产全日制教育，考试难度相对较低但一样严格，比生产和研究领域提供才学校更注重纪律性和服从性培养，此对于生性散漫兽，他们有针对性丰富经验。
训练营成立最初目，主要是训练出一批能适应新战争方式，保卫联盟发展不受外部干扰武装力量，但立威之战影响太久远、对手组织太松散、意志太薄弱，最根还是在于联盟过于惊发展速度，民兵基础训练很快就退由各生产单位自行组织，训练营转而开始培养名“学员”预备役，训练难度和强度皆大幅度提升，热武器普及到班组。
意识到自己掌握力量能够造成多么大破坏，让每个进入训练营学员都感到很兴奋，但随着学习深入和外界情况变化，无论训练营中教官还是学员越来越感觉兽国度内发生南北战争能降低，他们建立功勋机遇越来越少——骑兵巡逻队名额有限并且几乎只选择狼，比较起来，甚至开拓者战斗次数都比他们多！
战斗是士兵使命，若是不能踏上战场，他们学习这么多军技术，掌握如此威力巨大武器有什么意呢？
这是一个需要解决问题，但联盟不能只是让这些学员感觉到意而发动任何不必要战争。在此之前，教育部门采用方法是延长他们在校时间、多组织演习等活动以及加强教育，以使他们摆脱传统臣思想，生活充实和教育灌输确实对学员情况有所改善，但又导致另一种极端。
这些学员决定完全抛弃过去，生命意寄托到更宏伟目标上，此他们回到部落时，作“新”中最有战斗意识一部，他们与“老”冲突也是最激烈。
斯卡要牵头组织工作组，就是经过短期学习后，由少数从基点城回来有经验开拓者领导这些“多出来”预备役，让他们拿着工作手册到各个部落去开展部落改革工作。
这个决定一作出，不少都倒抽一口冷气。
很难这是一个釜底抽薪还是火上添油主意。
但反对不多。
范天澜地管理者培养计划既能得到支持，那么基础更好预备役们何不能承担这样使命？甚至比起那些被动接受命运类，这些在训练营内外接受大量信息年轻对兽现状认识要早得多，也清醒得多。他们知道竞天择，术师并不偏心，兽现在不能作出像类一样成就，不是他们头脑和对术师忠诚，而是兽社会倘若仍保留着部落这种聚落形式，他们就永远也无法正与联盟工业生产体系完全融合。
即使不完全融合，仅凭土地之上和之下资源，兽们也能过得比过去要好得多。但如果不去竭力争取就接受这样安排，年轻兽是绝对不会甘心。老们不能理解这种不甘心，是他们得幸避免许多磨炼，不像那些在联盟之外那样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怪压迫。
这是不同意识形态存亡之争，也是种族高下之争，良机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