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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戏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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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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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妖族,必须让道。

何况主将已经摆明了要跟隐官捉对,已经开始策马冲阵,彩衣女子的擂鼓声也随之转变韵律。

一时间蛮荒大军原本密集的阵型,就像被一块火烫的铁块砸入积雪,迅速消融。

只因为隐官凿阵速度过快,就有那在青衫拖枪前奔路线上躲避不及的挡路者,数以千计的蛮荒妖族,被那扑面而来的拳罡砸中,它们瞬间连同身躯魂魄、甲胄武器一并粉碎。挡我者死!

之后便是下一层数以百计的战阵将卒,皆被只是隐官以长枪挑飞,长枪带出的光亮如蛟龙游走,层层剥削阵型,将战阵削得越来越薄,妖族往两边撤得越来越快,偶有几个嫌弃队伍过于拥挤的隐蔽地仙修士,情急之下施展遁法,也被长枪随便遥遥一戳,当空炸开了花,化作一团血雾。术高者死!

妖族大军的阵型就像一幅被强行裂开的丝帛,口子撕扯得越来越大。

有一撮自认为已经躲避锋芒的妖族修士,在口子的边缘地界大口喘气,转头瞥一眼那袭青衫,不曾想下一刻便有裹挟雄浑罡气的枪光掠至,将他们一一点杀。见我者死!

远处,作为这支大军的主帅,单手提枪,一手摘下腰间流星锤,手腕急剧旋转,不是将其丢掷向隐官,而是将那柄鲜红色的袖珍流星锤抛向高空,顷刻间,流星锤消逝不见,原本晴朗的青天却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诡谲天幕,寻常修士只是仰头看上一眼,便有目眩神摇的作呕之感。

身披金甲,同样是持一铁枪,奋疾如飞。

马蹄阵阵,一圈圈金色涟漪如水纹漾开。

这头新王座大妖,化名王制,有个并未流传开来的道号“大殉”,妖族真名暂时不详。

被陈平安一语道破天机,合道之路,与郑居中如出一辙,都是追求真身与阳神或是阴神的共同破境。

若是果真成事,那么王制就是当之无愧的雨前十四,而且是毫无悬念的强十四。

即便被陈平安耽误了合道,当下的王制,也该是十四境候补一流的强飞升。

所以他出阵之前,柔荑却要诚挚说出一句“别死”,由此可见,她是何等高看那位隐官的战力。

从陈平安突兀现身山巅,投身于蛮荒战场中央,到他将方圆千丈之内妖族扫除干净,再到他邀请金甲骑将跟柔荑一起出阵厮杀,其实还不到小半炷香功夫。

那位自号符真君的老元婴,体魄过于孱弱,随随便便就被一脚剁掉头颅,魂魄再被雷局炼化殆尽,毫无还手之力。

至于那座小山头的联手,术法迭出,配合默契,可惜碰到了肉身强横到不讲理地步的陈平安。

这就导致王制和柔荑很难准确判断陈平安的真实修为,无法确定陈平安真正的杀力高低。

金甲骑将再摘下腰间第二柄黑色的流星锤,这次却是看似随意将其丢入地面。

一线之上,终于撞面。

转瞬间双方擦身而过。

出现了一条倾斜冲向天幕的璀璨光柱,捅穿那层淡红色的天幕,一座漩涡,久久不散。

与此同时,战场激荡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已经撤退到距离那条战线足够远的大量妖族,当场七窍流血,更有甚者被直接震死。

活下来的,本以为逃过一劫,正要再退出一些距离,突然它们身上的甲胄出现条条裂缝,响起一阵阵崩裂声,下一刻,整张脸庞像是被刀割得血肉模糊,没有资格披挂甲胄的低等武卒,竟是莫名其妙沦为一副白骨……也有些相对聪明的沙场老卒,赶紧向看似空无一物的身前劈出一刀,竭力将那条无形罡气洪流给斩开一条缝隙,只是却害得两边的妖族瞬间血肉熔化。

一抹青色停留在原地。

那道金色顺势冲出去百余丈,放缓速度,王制拨转马头,所覆面具已经破碎了一半。

方才被陈平安一枪斜挑,先是刺穿坐骑头颅,再直直扎向面门,王制在朝对方递出一枪之后,稍稍转动脖颈,免去被一枪搅碎下颌骨的下场,受阻于那张仙兵品秩的面甲,并未让王制负伤,只是露出了半张脸庞,不过面甲宛如活物,水银般流淌,自行缝合,重新遮掩了王制的面容。

王制高坐马背,手提铁枪,看着陈平安。

坐骑是一件本命物显化而生,并非生灵。

从头到尾,陈平安竟是始终单手持铁枪,此刻轻轻一抖手腕,颤动不已的枪尖,瞬间静止。

转过身,重新与那金甲骑将面对面对峙,陈平安抬起左手,轻轻掸了掸心口处的青衫。

王制那一枪,瞧着凶狠无匹,实则连单字拳招“釉”的拳意,都未能刺破。

“这么弱?故意卖了个空当给你的。”

陈平安貌似大为讶异,笑问道:“示敌以弱,也要有个度。”

王制听到一个心声提醒,“小心,务必小心,他在战场厮杀之时,或是与人问拳,几乎从不言语,只要开口说话,必然是有所图谋!”

陈平安背对大纛那边的鼓上女子,笑道:“话多是吧,给我等着。”

王制何尝不是故意卖了个被斩首瞬杀的机会给隐官?

可惜对方没有上当。否则就可以确定他的最高杀力了。

旁观者无法理解这种捉对厮杀的真实状况,它们只是不约而同有个想法。

看上去,主帅跟那隐官,接下来极有可能是一场苦战?有的打!

当年离真肯定也曾如此认为,之后的整座甲申帐那拨各有显赫来历的剑修,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们,他们大概也是如此认为。

金甲一骑重新展开冲锋。

陈平安叠拳八十一,罡气灌注右手铁枪之中,拳意飞旋绕枪身画圆如套无数环。

一枪丢出,径直划破长空,竟是搅乱了光阴长河,相互间砥砺出一阵五彩琉璃颜色。

面甲之下,王制蓦然双眼瞪圆。

躲之不及,长枪直接砸穿一副金甲,捅穿腹部,长枪去势不减,直接将王制给一枪扎得倒飞出去。

结结实实挨了一枪过后,一人一骑骤然间凭空消失。

陈平安掷出的那杆长枪却是极为奇怪,悬停在一人高的空中,如同被术法封禁起来。

一步踏出,缩地千余丈,陈平安伸手攥住长枪,以拳意震碎那些禁制,笑骂道:“又他娘的是门古怪锁剑术,一个个的,都这么喜欢针对剑修是吧?”

相当于互换位置,王制在鲜血满地的战场那边现出身形,那匹同样披金甲的战马,化作一条粹然金色流水,悉数涌入王制的金身,以极快速度补上腹部窟窿的伤口。

到底是拳高?还是武学境界已经跨过那道门槛?

王制不得不以心声询问一事,“柔荑道友,当真无法推衍?”

虽说尚未伤及大道根本,折损道行些许罢了,但是王制

女冠无奈道:“此事不是早就验证过了,近期算谁都别算他陈平安,注定徒劳,算不准的。”

王制伸手一抓,重新凝出一杆崭新铁枪作为兵器,他再深呼吸一口气,四周霎时间白雾蒙蒙,地上那些鲜血,残肢断骸,还有被兵戈气搅碎的遗留魂魄……若是落在修道有成的望气士眼中,便是瞬间化作了一堆香灰。

女冠试探性问道:“不如就选他?反正这位隐官也当得起一份十四境的待遇。”

停顿片刻,她斩钉截铁道:“绰绰有余了!”

王制恼火道:“不是他不够格,而是他一向贼滑,难杀得很!万一谋划落空,谁来担责?”

女冠哑然。

是啊,对方都能活着离开剑气长城,能从那场与文海周密硬碰硬的天地通活下来,谁敢说一定能杀他?

演算推衍一道,最怕什么?最怕算到十四境。

只说登天离去、占据一座新天庭的周密,蛮荒之外,越是道力高深的大修士,越不敢直呼其名。

禁忌重重,提都不敢提他的名字,更何谈推算其命理?

学道人皆言人算不如天算,修道之士岂敢算那“天”?

例如先前白玉京一大拨道官联手,合力推衍那位言语无忌的外乡访客,结果不就着了道?

这就是在天在地各自“半个一”的不讲理之处。

当然,等到天地通结束,什么一,半个一,都已是过眼云烟。

不知多少人心有叹息,不知多少人失魂落魄,不知多少人暗自侥幸,不知多少人全然无所谓。

好像享受了一场“牺牲”,王制一身道气暴涨,浑身金光流溢,衬托得那副甲胄愈发光耀华美。

他后撤一步,双手握刀状。

凝聚道气化形一柄斩马刀。

远处,陈平安摇摇头,“食气者神明而寿。那么食‘食气者’又是个什么东西?”

始终站在原地,看样子是要掂量掂量这位新王座的“刀法”造诣。

陈平安随意抖出一圈枪花,讥笑道:“学郑居中不成,就转去学周密?还是不成,就求个小白泽的绰号?”

王制在战场之上拉伸出一条金线,转瞬间欺身而近,陈平安好像选择了一种最不明智的格挡姿势,横枪在身前,被一刀砍中枪身中段,连人带枪一并被崩射出去,巨大的斩马刀顺势在空地上斩落,半扇形刀光在地面蔓延出去数百丈。陈平安在后方飘然落定,双手虚握,一杆枪身急剧翻滚,再单手攥住,枪尖和枪尾嗡嗡作响,迅速趋于平静。

一招得手,抢占了先机,王制得势不饶人,身形快过缩地符,一刀横扫,就要截断一袭青衫腰部。

铁枪一点王制头颅。

王制竟是任由枪尖戳烂头颅,刀势不慢反快,一刀凶狠砍中陈平安的腰部,轰然震动,有碎裂声。

崩碎的,却不是陈平安的身躯,而是一层类似青瓷釉面的拳意罡气。

无头的王制,整副身躯就像一颗兵家甲丸,完全不存在致命要害。他身形毫无凝滞,快速横移,抡起手臂,手中斩马刀朝陈平安当头劈去。

霎时间,青色身形与出枪速度,竟然能够快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玄妙境地,好像“顺水”,变作光阴长河的一艘下水船,不但躲过了刀劈,反而一枪洞穿无头王制的胸膛,铁枪如同被卡在一堵墙壁中,再下一刻,青衫在金色甲胄的后边现身,伸手抓住枪尖,轻轻拔出那杆铁枪。

“你这厮倒是虚心好学。就是资质差了点,学啥啥不像。怎么不学那一颗道心向浩然的斐然?”

言语之际,陈平安攥住了枪尖,便倒持铁枪,简简单单作一棍横扫,好像他要教一教王制什么叫真正的拦腰斩断。

已经失去头颅的王制被一枪打断腰部,两截身躯倒地,化作两滩金色液体。

不等陈平安补上一枪,两滩金液急速渗入地面,没多久战场上出现了两个完整容貌的“王制”。

陈平安撇撇嘴,果然与猜测的差不多,这头新王座,走了一条类似青冥天下女冠吾洲的修炼道路。

简而言之,就是将自己的一副道身都给炼化了,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自成小天地。

也是个不缺奇思妙想的妖才。

两个王制异口同声道:“陈平安,你已经跻身十一境了?”

相较于先前的那位金甲骑将,目前两个王制,不过是金色稍微浅淡了二三分。

假若“金身”的成色,就能够彰显出一个假王制的战力,那么这门神通,可就相当可观了。

一变二,等于三个王制,再来个二变四之类的,战力还了得?

尤其是捉对斗法之外的乱军丛中,这王制既难杀,还能凭此分形之法增长道力?只要不对上十四境,岂不是战场无敌手?

果然,该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王制用了障眼法,是在虚张声势。示敌以强?

陈平安笑道:“这问题问的,你怎么不告诉我妖族真名是什么?”

王制置若罔闻,“姓陈的,你是在等什么?”

陈平安眯眼笑道:“还能等什么?你在等援兵赶来救场,我当然是在等更多的废物。”

大概除了王制之外,不少蛮荒妖族都会觉得……跟隐官聊天,真得劲。隐官聊天,有东西。

下一个念头,便是隐官为何不是我们蛮荒阵营的?

陈平安面带微笑,看似说了一句狂妄至极的言语。

“达者为先,你真正该学的前辈,其实是我。”

言语落定之时,两个王制已经金身炸裂开来,一个是被“片开”,一尊金身是被敲碎。

战场这边,地面已经不见一滴鲜血,许多尸骸也已经悄然转为枯槁的的干瘦皮囊,骨骼沦为惨白色,好像已经这里不是新鲜的战场,而是一处遗址。

既然被隐官道破身份和大道根脚,那位真名就叫柔荑的女冠也就不再藏掖,撤掉了障眼法。

她作道门装束,手捧一柄拂尘,身穿一件上加九色三洞法服,五色云霞灿烂,腰悬组玉佩,脚踩一双雪白的云游履。身后显现出一轮五彩焕然的圆月宝相。

头顶的道冠,最为瞩目,以精金铸炼而成,贴“金箔”,扣覆于发髻,系以簪绾。

只因为道冠不合礼制,极为“僭越”,芙蓉冠之上开莲花,莲花冠上又有鱼尾冠。

山巅那边,丁遨游施展了掌观山河神通,供所有人观览,只是被那杆大纛散发出来的无形道纹与战场鼓声所干扰,画面略显模糊。

老仙人讥笑道:“这婆姨要是去到青冥天下,再给白玉京道官瞧见,可就热闹了。”

那位蛮荒女冠,在中土文庙档案的记录文字,更多是使用“硕人”的旧道号。

老国师也是头回听说她与旧王座黄鸾的大道渊源,不得不佩服隐官,洞悉蛮荒内幕多矣。

就是不清楚,那位金甲骑将所谓的“误我合道”一语,此间真相落在何处?

郭金仙却是赞叹不已,隐官与一位女冠说什么别“缩卵”,真够损的。

剑修绶臣,金甲神人“边境”,连同这位硕人,当年的三位仙人境妖族,都在浩然战场,属于必杀之列,类似剑气长城的宁姚,吴承霈他们,对于蛮荒军帐而言,都愿意不计代价将其斩杀。

这座战场,三占其二。

丁遨游好奇问道:“郭将军,你也是武学宗师,看那陈隐官的短暂出手,猜不猜得出,他当下是什么真实境界?”

郭金仙也无法确定陈平安的武道高度,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曹慈都还没有跻身武道十一境的消息,想必陈隐官如今……至多还是止境神到一层吧。”

黄莽笑道:“郭将军就这么认定陈国师一定不如曹慈,只会更晚跻身武神境地?”

郭金仙神色尴尬。

先前对于陈平安,都是道听途说。

传说中的十一境武夫是什么概念,没有人能够说清楚,还是个天大的谜。

那么当十一境置身于战场,能够造就出多大的杀伤力,自然也就无从揣测。

但是雨后的新十四,一个个冒出来,那么某天某地的某次战役,一定会出现一位十一境武夫,这是毋庸置疑的。

柔荑丢出手中那柄拂尘,化做一条极长的雪白长虹,如龙蛇游走在远处战场,将那些散乱流散的拳罡给悉数搅碎,免得伤及更多战场妖族。

最终在那空白地界,如同竖起一圈雪白高墙,环住放对的王制跟隐官。

准确说来,是隐官在单挑四个王制。

与此同时,王制也终于开启大阵,如同兵家圣人坐镇一处战场遗迹,制造出了众多幻境。

至于隐官看见了什么画面,看客们当然是无从得知了。柔荑这边跟山巅那边,只能看到年轻隐官既要与杀之不绝的王制们过招,每每还要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好像必须要以长枪敲碎一幅幅“界画”。

柔荑忧心忡忡,王制显化出四尊金身,就已经接近飞升境圆满修为能够支撑的极限。

瞧见那条长虹旋绕战场,护住“城墙”之外的周边妖族,鼓上女子嫣然而笑。

这位出身显赫的年轻女修,道号金声,闺名雨笼。

这也是她为何内心亲近柔荑前辈的缘由,不比主帅王制,更不是袁首之流的旧王座,他们只是一味追求个体的无敌,致力于自身道力的拔高,从不将任何一位妖族修士视为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们看待浩然修士是如何的,看待家乡天下的修士就是如何的。好像只要是比他们境界低的,都是蝼蚁,都是贱命。

自幼便喜好读兵书、熟稔战场的雨笼,她深知一事,袁首他们之于占据上风或是均势战场,意义重大,但是只要战场颓势了,袁首、仰止他们,就是比谁都惜命的……废物,他们只会第一个撤出战场,好像他们觉得自己的大道性命,比起所有道友,亲眷,宗门子弟,甚至要比整座天下加在一起都来得金贵。

如此说来,柔荑前辈是异类。

战场之上,那些个王制看似攻势连绵,一袭青衫只是闲庭信步,以长枪挑飞个个王制。

彩衣女子身姿旋转如飞花,脚下鼓声急促如雨点,极有一种声色兼备的美感。

柔荑倒是不清楚自己原来在晚辈心中如此形象高大。

她更多心思还在那个“好死不死的隐官”身上。

他跟郑居中,吴霜降,联手共斩兵家初祖姜赦。将此事昭告天下之人,则是吴霜降。

山巅修士都能听到,尤其是修习兵家术法神通的,跻身止境一层的武学宗师,都是亲耳听闻。

他期间出力多少,最终三人分账,他获利多少?谁不好奇?

那场奠定整座人间崭新格局的天地通,人间起始之地,是宝瓶洲南海之滨的那座观龙台。

且不谈他是如何做到的?只说他为之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要知道蛮荒这边,天地通出现之初,根本无力去推衍胜负,否则真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举措,反遭天厌,甚至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那位胜出者,秋后算账?言出法随,降下一场天殛?

只能是在落幕之后斗胆算上一算,陈平安到底死了没有?!

答案倒也简单,没死。但是很快他就要承受一场天殛!

结果对方依旧没死,反而活蹦乱跳出现了蛮荒战场,在此夸耀武功。

柔荑百感交集,不由得在心中轻声感叹一句,“这家伙命真硬。”

对于蛮荒山巅来说,怕就怕,一次次命悬一线总能不死的陈平安,不求名不务虚,只要实惠,被这小子给鸠占鹊巢,占据了那座兵家初祖做主万年的“大山”。

如此一来,他等于成了继姜赦之后的武道之主。

试想未来蛮荒战场,会有多少纯粹武夫,将要受制于他?后果不堪设想。

只说缝制大妖真名,就已经让多少蛮荒强横之辈心生忌惮?有朝一日,战场相逢,飞升之下,会不会被随意点杀?

如果再被陈平安来上这么一出?!止境武夫之下,见了面,难道要先给对方磕几个头吗?!

柔荑一想到这些就糟心至极,咬牙切齿与那王制承诺道:“就杀他!事成之后,战功均分。如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后果,由我承担便是!”

蛮荒这边,其实前不久也有一位新王座,刚刚跻身了十一境,但是等她从那座山巅返回人间,只说没有见到任何景象。那座山巅,空无一人。

王制传来的心声略显急躁和愤怒,“柔荑道友,还不速速撤掉那柄拂尘?!”

柔荑犹豫了一下,还是朝战场遥遥招手,将那化虹围城的拂尘给收回手中。

没有了这把拂尘的阻隔,位于那座“演武场”边缘地界的妖族便被殃及池鱼,只好继续疯狂后撤。

鼓上女子,折腰而舞,摔出两只水袖。

身体后仰,她刚好转头看见那位气态雍容的女冠,顺便闲聊一句,好奇询问道,“柔荑姐姐,你真是黄鸾的转身啊?”

旧王座大妖黄鸾,陨落于惨烈的剑气长城战场,至死未能涉足浩然天下一步。

而这位道号硕人的女冠,在蛮荒属于散修,曾经停滞在仙人境瓶颈多年。她在剑气长城,宝瓶洲老龙城和大渎战场,她都有过凌厉出手的详实记录。

照理说,双方怎么不都沾边的。

女冠笑着点头,不介意跟这位晚辈挑明自己的根脚,泄露了许多内幕,“我其实是黄鸾斩三尸而出,本该作为黄鸾未来行合道之举的大道资粮,我即便心有不甘,对此亦是无可奈何。”“只是黄鸾在剑气长城战死,形势便颠倒过来,大概是周密对其失望至极,觉得他即便去了浩然天下,再碰到一二机缘,依旧是注定合道无望了,便被周密悄悄吃掉,不过周密将黄鸾的那些残留本命物,小炼的秘宝,数十座遗址,都转赠于我,终于反客为主,得以继承正朔。”

年轻女子闻言咋舌道:“真是大道凶险呐。”

柔荑微笑道:“我倒是觉得天无绝人之路。”

年轻女修嫣然笑道:“也对。”

虽说黄鸾在蛮荒山巅,私底下被袁首、仰止他们瞧不太起,属于旧王座垫底的货色。

他们只要提起黄鸾,也是贬低多于褒奖,说他毕生追求的,都是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在飞升境一层,还能抖搂几分威风,遇上真正的强手,便要露怯。道心不坚,走了歧路,此生难证大道。

确实,黄鸾孜孜不倦追求于一事,不是竭尽全力拔高杀力,他就是凭借得手的几幅古图秘本,以它们作为底稿,试图打造出一座他心目中、想象而出的“天帝宫阙”。

比如那头化名袁首的搬山老祖,同为旧王座,就十分鄙夷以道场宏大、法宝极多着称于世的黄鸾。将其贬低为一个捡破烂的货色,玩物丧志,对于合道一事全不上心,意志消沉,道心不振。

这就有点过于小觑黄鸾了。

毕竟黄鸾也想要以斩三尸而出的“硕人”作为合道之阶梯,只等后者跻身飞升境,就要下嘴。

不管怎么说,在雨笼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妖族修士眼中,已成老黄历的黄鸾,还是当之无愧的王座实力,尤其要比许多新王座更加名副其实。

绯妃与之关系较好,曾经也对这位道友有过一番劝诫,“生死一来,如何抵敌?”

不管山上怎么评价黄鸾,柔荑都是要感激这位“正主”的。

总计百余的宫观宝殿,亭台楼阁,古真洞府,金仙遗迹等等,黄鸾皆是中炼,免得过于鸡肋,将来合道之时,拖累身形,妨碍上升。

真正被黄鸾大炼为本命物的“道场”,只有有三座。

都留给了柔荑。

只说他留下的五行本命物,就极为珍稀,堪称世间最好的一套“五行”至宝。

黄鸾曾经在漫长的修道生涯,致力于大炼出世间最佳的五行本命物,在这个过程当中,黄鸾不断炼制、筛选、淘汰更换了足足一百三十多件本命物,最终炼化出了两仙兵和三件半仙兵品秩的五行之物。

虽说在剑气长城,黄鸾身死道消,损毁了其中两件,破损了一件,但是柔荑很快获得了两件火属、水属崭新至宝,并且逐渐修缮了那件品秩降低的木属本命物。如此一来,哪里只是做好了飞升,简直就是打好了合道之基础。

暗中赠予她两件至宝的,正是周密。

事实上,连柔荑之前的那个道号,“硕人”,都是周密帮忙取名的。

当年柔荑自嘲不已,她这种三尸之流,恐怕连那荒郊野岭游荡的鬼物都不如,也配自称“硕人”吗?

那位温文尔雅的蛮荒文海,当时只是与她微笑点头,说可以的。

受阻于宝瓶洲那条大渎,蛮荒大势已去,她通过一条海上归墟通道返回家乡,等到了三教祖师散道,她很快就跻身飞升境,依旧受惠于周密当年的一场指点迷津,让她到了浩然桐叶洲,最好占据一副气运浓郁的绝佳皮囊,借机瞒天过海,说不定将来会有奇效。

而这副皮囊、或者说是残余魂魄的旧主人,便是桐叶洲某座宗门开门揖盗、导致道脉断绝的罪魁祸首。

此刻柔荑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天幕,周密先生,你怎么可能会输呢。

战场那边,一人持枪的隐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蓦的“花开”。

四个王制都被铁枪当场砸中或挑飞,一幅幅金甲道身在空中迸溅开来,战场四方,如同各自下了一场稀碎的金色雨水,泼洒在妖族头顶。

金色流水在地上聚拢,缓缓升高,重新变化出金甲神人的容貌。

但是每一位金甲王制周边的妖族都已经失去了生机,在它们尸体之上冒出丝丝缕缕的“香烟”,往覆在王制脸上的面甲掠去。

这幅场景,王制的举动,真是字面意思上的“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原来战阵所有的兵力战损,不管是蛮荒己方的,还是浩然的,都会化成王制自身大道的资粮,进阶的铺垫。

所以不是冠冕堂皇简单一句“战场之上,生死自负”,说到底,还是王制根本无所谓折损。

故而只要置身于战场,这头新王座只要不被斩杀,王制就永远没有败仗。

难怪说只有爹娘取错的名字,江湖上没有给错的绰号,山上也没有取错的道号。

见那王制竟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柔荑也只好压下心中的那股烦躁之意,稳了稳道心,她以心声转去询问鼓上起舞的女子,“雨笼,你对隐官了解颇多,觉得他此举意欲何为?”

闺名雨笼的女子,已经力竭,呼吸不稳,若是分心与柔荑对话只会让鼓声走调。

她便听了柔荑的劝说,暂时休歇片刻再去重新擂鼓。轻盈身形从鼓面飘落在地,她收起了那件彩衣法袍,换成了一件灵鹫纹锦袍,轻声说道:“测量。”

雨笼补充了一句,“精准评估新蛮荒的精锐战力。听说他当了国师,那么大骊铁骑是参照物,现在我们这支精锐也是。”

柔荑点点头,她还在惋惜那拨年轻天才的折损,只因为她至今还没有在新蛮荒,发现类似当年甲申帐的存在,本来雨笼这个丫头是有一定机会,她可以带着他们一起成长起来。

柔荑虽然不算擅长战场谋划,但是亲身经历过那么多场战役,她太清楚“山下”和“士气”两个词语的重要性了。

斐然心性足够好,修行资质也极佳,但是他战功积累不够,声望不足,如果不是白泽支持,又是文海周密登天之前钦点的共主人选,其实斐然很难坐稳那个天下第一人的位置。但是等到那拨远古大妖被白泽喊醒,浩然逐渐在蛮荒站稳脚跟,稳扎稳打,一点一点蚕食蛮荒疆域,改变“天时”,毫无建树的斐然就有些岌岌可危了,不过他跟蛮荒大道显化而生的晷刻结为道侣,倒是解决了燃眉之急。某些新王座们,也只得捏着鼻子继续认他当第一高位的天下共主。

在雨笼看来。

如果说打赢今天这场仗,是硕人和王制两位主帅的职责。

打赢两座天下的最后一场仗,才是那个男人的职责所在。

只是这种心里话,总不好跟柔荑姐姐挑明说啊。

柔荑手捧拂尘,以心声说道:“雨笼,浩然有句古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于你而言是适用的。”

官巷有个被视为宝贝疙瘩的孙女,也一直盛情邀请隐官当他的孙女婿,到时候就是一家人了,自会鼎力支持他替换掉斐然,当上新任蛮荒共主,立教称祖又有何难,中土文庙那边,别说副教主,连个祭酒、君子头衔都肯不给你,那你就在蛮荒当个教主,岂不痛快?

而大妖官巷的孙女,正是这位战场擂鼓助威的彩衣女子。

柔荑难免有些羡慕,官巷道友确实有个好孙女。

雨笼重新跃上鼓面,这次却没有擂鼓,而是趺坐,她作怀捧某物状,望向战场那边的一袭青衫,嘿,隐官真是英俊唉,百看不厌呐,好看好看。

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捻动,默念了一声“隐官”,铿然作响,纤纤玉指如在拨弦。

不知是何神通变化,她怀抱一只凝为实物、只是暂时无弦的彩漆琵琶,抬起头,闭眼竖耳倾听状,记忆那一袭青衫落在战场中央之时,山呼海啸一般的“隐官”。这位道号“金声”的年轻玉璞,正在以本命物和秘法,收集,溯源,归拢那些看似已经随风飘散的声音,天地间,飘荡起无数条丝线,终于缓缓凝出一条琵琶弦。

柔荑惊讶,劝阻道:“不要冲动!”

雨笼只是不听,双指拨动那根琵琶弦,双指被瞬间割破,鲜血流淌。

就像响起了一阵远古大地的悠扬号角,正在鼓动曾经的人间诸族,向上征伐旧天庭。

年轻女子神色平静,一根根不断被琵琶弦切断手指,坠落在鼓面。

杀隐官而已!

与此同时,柔荑心湖响起一个沉闷嗓音,“柔荑道友速速助我杀敌!”

柔荑再无任何犹豫,就要出阵,要与王制联手,动用那杀手锏,对付隐官。

就在此时。

柔荑道心紧绷,瞬间祭出了五行本命物,出现了一幅悬空的山水花鸟画卷,不但如此,她还一丢拂尘,拂尘飞旋,在大纛附近再画出一座五岳并峙的大阵,她自己则现出一尊极为精粹的丈余金身,亲自挡在站鼓之前,挡在那个已经十指尽断的年轻女修身前,即便一位新王座如大妖此术法迭出,却依旧被那一杆势如破竹的长枪,直接刺透脖颈,再打穿身后女修的胸膛,就好像将她们串成了糖葫芦,去势不减的长枪将两位女修一起抛向远远的战场后方,继续撞杀妖族于一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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