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资公司的新品发布会在九龙香格里拉酒店举行，原定五月十五日。请柬发了五百份，媒体来了三十多家，宾客席摆满了宴会厅前三排。陈慧娴提前三天就开始盯场，从舞台背景板到桌上摆花的颜色，都要亲自过目。
五月十四日下午四点，发布会彩排刚结束，陈慧娴接到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她脸色惨白，手里的对讲机“啪嗒”掉在地上。
“怎么了？”何雨柱问。
陈慧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她把手机递给何雨柱。
屏幕上是一条短信：“明日的辣酱有毒。不信看新闻。”
何雨柱立刻打开电视。本地新闻台正在插播快讯：
“……本台接到匿名爆料，称明日即将发布的‘京港双味’辣椒酱含有违禁添加剂。爆料人提供了产品检测报告，显示其中一款辣酱苯甲酸钠超标三倍……”
画面切到记者站在食环署门口的现场报道：“食环署表示已接到举报，将对涉事产品进行紧急抽检。发言人强调，食品安全无小事……”
宴会厅里死一般寂静。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媒体区的记者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关机！”何雨柱对灯光师喊，“所有媒体设备，马上关机！”
“可是何老板……”
“关！”
灯光暗下来，只有紧急出口的绿灯幽幽亮着。何雨柱抓起话筒，声音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回荡：
“各位，发布会取消。请媒体朋友到签到处领取车马费。工作人员请留下，我们需要紧急会议。”
没有人动。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里有震惊，有担忧，也有怀疑。
“何老板，”一个香港本地的销售经理站起来，“我们的货已经铺到全港一百多家超市了。现在新闻一播，明天全得下架……”
“我知道。”何雨柱说，“所以我们要抢时间。现在，所有人听我安排——”
他一个个点名，语速飞快：
“陈经理，你马上去食环署，要求他们立刻对我们的仓库进行抽样检测，全程录像。记住，要他们最权威的实验室，最快出结果。”
“李振邦，你联系所有媒体，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在工厂召开新闻发布会，现场直播检测过程。”
“生产部，立即封存所有成品，从生产线到仓库，全部封存。但不要停产，继续生产，每一批次单独留样。”
“销售部，通知所有渠道，暂停销售，但不要下架。等检测结果。”
“公关部，起草声明：第一，我们承诺所有产品符合安全标准；第二，欢迎监管部门随时检查；第三，如有问题，我们承担一切责任。”
一条条指令清晰果断。慌乱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开始各自行动。
陈慧娴看着何雨柱，眼神复杂：“何老板，你……不怀疑是我？”
“怀疑你什么？”
“爆料人知道我所有的生产计划，知道新品发布会的细节……”陈慧娴声音发抖，“只有内部人才做得到。”
“内部人不止你一个。”何雨柱说，“而且，如果你要动手，不会用这么蠢的办法。”
他拿起桌上的样品辣酱，拧开瓶盖，闻了闻，又用手指蘸了一点尝了尝。
“味道不对。”他说，“比我们试产的批次咸，而且有股怪味。”
“难道真的……”
“真的被动了手脚。”何雨柱眼神冷了，“但不是生产环节。是成品出来后，被人调包了。”
“谁？”
“谁最想我们死？”何雨柱反问。
两人对视，同时说出一个名字：“陈耀东。”
当天晚上，何雨柱没有回公寓。他留在工厂，和质检部的人一起，把封存的成品一批批开箱检查。
凌晨两点，质检主管老林发现了问题。
“何老板，你看这个。”他拿着两瓶辣酱，“左边这瓶是正常批次，右边这瓶……瓶盖有拧动过的痕迹。”
何雨柱接过，在灯光下仔细看。果然，右边瓶盖的密封圈有细微的变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查！”何雨柱说，“这批货是什么时候出厂的？运到哪些仓库？经手人是谁？”
生产记录显示，问题批次是五月十日出厂的，一共五千瓶，分送到三个仓库：观塘、荃湾、元朗。经手人是仓库管理员阿强——就是那个虎口有蛇形纹身的阿强。
“阿强人呢？”何雨柱问。
“昨天请假了。”仓库主管说，“说是家里有事。”
“家里有事？”何雨柱冷笑，“是跑路了吧。”
他打开系统光屏，花了两万点情绪值进行追踪。
光屏显示：
【目标：阿强（陈耀东手下）】
【当前位置：澳门葡京酒店】
【近期活动：5月11日晚，在观塘仓库值班期间，调换辣酱500瓶；5月12日请假离港；5月13日抵达澳门，账户收入20万港币。】
【资金来源：陈耀东泰国账户转账。】
证据确凿。
何雨柱关掉系统，对老林说：“通知警方，提供所有证据。另外，把问题批次全部找出来，一瓶都不能漏。”
“可是何老板，”老林担忧地说，“就算找出问题产品，我们的声誉也毁了。明天新闻一出，消费者不会再信任我们。”
“那就重建信任。”何雨柱说，“用最笨的办法——透明。”
第二天上午十点，雨柱美味食品工厂门口挤满了媒体。
何雨柱站在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上，身后是生产线和仓库。他手里拿着话筒，没有演讲稿。
“各位媒体朋友，感谢大家今天来。昨天新闻爆出我们的产品有问题，今天，我请大家亲眼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转身，对食环署的检测人员说：“刘主任，请。”
刘主任带着三名检测员走进仓库，随机抽取了五十瓶辣酱。全程有摄像机跟拍。
抽检完，何雨柱说：“现在，我们现场开封，现场检测。”
检测仪器就摆在厂区空地上。ph值、盐度、防腐剂含量、重金属残留……一项项测下来，全部合格。
媒体记者们举起相机，快门声像暴雨般密集。
“但是，”何雨柱提高了声音，“我们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产品。”
他让人抬出一个纸箱，里面是找出来的问题辣酱。
“这些产品，瓶盖有拧动痕迹，是被人调包过的。我们已经报警，警方正在追查嫌疑人。”何雨柱拿起一瓶问题辣酱，当众拧开，倒进垃圾桶，“这样的产品，我们一瓶都不会卖给消费者。”
“何老板，”有记者问，“您怎么证明这些是被人调包，而不是你们生产的问题？”
“三个证据。”何雨柱说，“第一，生产记录显示，这些问题批次出厂时全部检测合格。第二，仓库监控拍到，有人在值班期间私自开箱。第三——”
他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阿强的照片和转账记录。
“这个人，是我们仓库的管理员，昨天突然请假去了澳门。他的账户在事发后收到二十万港币，转账方是陈耀东。陈耀东是谁？是恶意竞争的幕后黑手，也是我们合伙人陈慧娴女士的弟弟。”
全场哗然。
陈慧娴就站在台下，脸色苍白，但站得笔直。
何雨柱看向她：“陈经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慧娴走上台，接过话筒。她的手在抖，但声音很稳：
“各位，我是陈慧娴。陈耀东是我弟弟，这是事实。但他做的事，我绝不认同，绝不包庇。我已经向董事会提出，解除他在美味坊的一切职务。同时，我宣布——美味坊将出资一千万港币，成立‘食品安全保障基金’。任何消费者购买我们的产品，如有任何质量问题，十倍赔偿。”
她转向何雨柱，深深鞠躬：“何老板，对不起。是我的疏忽，让公司蒙受损失。”
何雨柱扶起她：“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不择手段的人。”
发布会结束，媒体散去。何雨柱和陈慧娴站在空旷的厂区里，阳光很好，晒得人睁不开眼。
“何老板，”陈慧娴说，“谢谢你没有当众揭穿我。”
“揭穿你什么？”
“你知道的。”陈慧娴苦笑，“陈耀东能调换产品，是因为我……我太信任他，给了他仓库的钥匙。”
“你是他姐姐，信任他是应该的。”何雨柱说，“错的是他利用了这份信任。”
“可是……”
“没有可是。”何雨柱说，“陈经理，咱们现在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与其互相指责，不如想想怎么把损失降到最小。”
陈慧娴看着他，眼圈红了：“何老板，你这个人……真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别人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是推卸责任，是找替罪羊。”陈慧娴说，“你是想办法解决问题，是承担。”
“因为我输不起。”何雨柱看着远处的厂房，“我花了太多心血，才走到今天。不能因为几个小人，就前功尽弃。”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北京的老赵。
“何老板，新闻传到北京了！咱们的超市，今天辣酱一瓶都没卖出去！好多顾客来退货！”
“知道了。”何雨柱说，“老赵，你这样做——”
他对着电话，一条条安排：
“第一，北京所有门店，辣酱全部下架，但不要退货。告诉顾客，我们在等香港的检测结果，结果出来前，暂停销售。”
“第二，贴出公告，承诺如果产品有问题，十倍赔偿。同时，开设‘透明厨房’，让顾客可以看到我们的生产过程。”
“第三，联系周记者，把香港的真相报道出去。记住，要客观，不要煽情。”
挂了电话，陈慧娴问：“北京那边也受影响？”
“嗯。”何雨柱说，“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效果——让我们腹背受敌。”
“那怎么办？”
“凉拌。”何雨柱笑了，“陈经理，你信不信，这次危机，对咱们来说，可能是个机会。”
“机会？”
“对。”何雨柱说，“经过这次，全香港、全中国都会知道，我们雨柱美味食品，敢当众检测，敢透明公开，敢十倍赔偿。这样的企业，消费者会不信任吗？”
陈慧娴愣住，随即眼睛亮了。
“你是说……坏事变好事？”
“事在人为。”何雨柱说，“走，去仓库。咱们亲自打包，给所有退货的顾客，寄一份道歉信和新产品。信要手写，产品要最新批次。”
“手写？那得写多少……”
“有多少写多少。”何雨柱说，“诚意，是用行动证明的。”
接下来三天，何雨柱和陈慧娴几乎没合眼。
他们在仓库里，一封封手写道歉信，一瓶瓶检查新产品。手指磨破了，贴创可贴继续写。眼睛熬红了，滴眼药水继续干。
员工们看见，都默默加入进来。没人要求加班费，没人抱怨辛苦。质检部的老林带着徒弟，把每一瓶要寄出的产品都重新检测一遍。包装部的大姐们细心打包，生怕磕了碰了。
第四天，第一批道歉包裹寄出。
第五天，开始有顾客回信。
一位香港老太太寄来照片，是她和孙子一起吃辣酱拌面的照片。信里说：“何老板，我活到七十岁，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诚意的老板。辣酱很好吃，孙子很喜欢。”
一位北京的大学生寄来手绘图，画的是雨柱食品的工厂。旁边写着一行字：“良心企业，值得支持。”
第六天，食环署的检测报告出来了——全部合格。
第七天，警方在澳门抓到阿强，他供出了陈耀东。
新闻再次铺天盖地，但这次，是正面的。
《东方日报》头版标题：“良心企业的担当——雨柱美味食品危机公关启示录”。
《南华早报》专题报道：“从毒酱风波看企业责任——专访何雨柱”。
北京电视台做了连续三天的深度报道：“一个企业家的良心”。
风波过去，销量不降反升。
香港门店排起了更长的队，北京超市的货架每天补货三次。合资公司的订单，排到了三个月后。
深夜，何雨柱站在工厂的天台上。
香港的夜空，难得看到了星星。不多，只有几颗，但很亮。
陈慧娴走上来，递给他一罐啤酒。
“何老板，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做生意，可以这样做。”陈慧娴喝了口酒，“我以前总觉得，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现在我知道了，还可以有第三条路——共赢。”
何雨柱笑了，和她碰杯。
“陈经理，你说，这次我们赢了，那些人会甘心吗？”
“不会。”陈慧娴说，“但我不怕了。因为我知道，邪不胜正。”
“好一个邪不胜正。”何雨柱仰头喝干啤酒，“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邪不胜正。”
风吹过，带来远处海的味道。
咸涩，但清新。
像这场风波。
也像，洗尽铅华后的新生。
何雨柱看着脚下的工厂，灯火通明，机器轰鸣。
这是他的阵地。
也是他的证明。
证明一个人，凭良心做事，凭本事吃饭。
可以走得远，走得好。
可以，不辜负这一世的重来。
可以，活出个人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