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忧愁
陆清石小时候可没有阿飞这样古灵精怪。他笨笨的，话少，整天板着一张脸。苦大仇深的跟泡了黄莲水一样。
阿飞不怕生，见了陆清婉还没几天就能蹲在她脚上各种撒娇了，看着真真像个小姑娘似的。
陆清婉让青娘收拾了一番，她用大油纸悉心地包了十来枚月饼，打量着给窦大娘送过去甜甜嘴。除了白莲馅料的，她还做了红莲、桂花、栗蓉馅料。各捡了三枚送过去。
青娘收拾厨房，谢泉吃饱喝足了继续建木屋。
来到窦大娘家的时候，窦大娘的女儿乔叶脸上挂着两行眼泪，脸都憋红了跑出来。
陆清婉把她抓了个正着：“怎么了？”她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眼泪，细语道：“好好的哭成这样，仔细擦了擦。”
“我娘她要把我赶出去。”乔叶带着哭腔说。
追上来的窦大娘，见了陆清婉绷着的一张脸才松了下来。
“你把那个臭丫头给我抓回来，真是要气死个人了，成天闹得我心肝都痛。”
陆清婉哄了哄小丫头，掏出了一枚月饼才哄得她破涕为笑。她弯弯的眼睛眯起来，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几下，才轻轻地咬下去。上面有薄薄一层的蜂蜜熬成的糖浆，阿飞也喜欢这样舔着来吃。
“小婉姐姐每次都给乔叶带好吃的，我跟了小婉姐姐回去好不好。”
乔叶话还没有说完，窦大娘就把她扯进了屋子里。
“近来手头上的琐事比较多，好几天也没得空来大娘你这里串门，不知道乔嫂子身子可好些没有？”
陆清婉自牵了只羊回来之后，便不似以往一般来乔家来得频繁了，实在令她有几分汗颜。
一边是被徐凌纠缠得烦了，另外一边却是谢泉一家落户到留南村，杂七杂八的事情，她这个当家做主的人，难免需要料理一番。
“老样子，好倒是极好。”
陆清婉展开大油纸，让窦大娘尝一尝刚出炉的月饼。
果然尝了一口之后，窦大娘就欢喜得连声称赞，三口两口地就把手里的月饼吃光了，犹嫌不够。脸上也轻松了几分。
“很好吃，大娘就知道你这孩子是个心思巧的人。做什么都好……”说完，窦大娘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了起来。
陆清婉耳朵隐约听见了外面传来的争吵声，察觉到今日自己来得并不是时候。
“唉，这好不容易盼着中秋儿子回来了吧，心里欢喜得紧。可这一回来就争吵个不停，大娘我这心里又闹得慌。真是愁也愁死人了喽……”
“乔嫂子……好歹也有了身子，这样吵着？”陆清婉不便议论窦大娘家的家事，但是听着外面愈发大的声音，还是皱起了眉头。
“还不是乔树这孩子，贪大，年头包了两个山头的果子。按照约定一月后、两个月后才有人来收，没料想到它们熟得快，等不到一个月那么久了，不消一旬果子就该要全都烂在树上了。”
陆清婉听到这个，明白了窦大娘一直愁眉不展的缘由。
“两个山头的果子，都是些什么？”陆清婉迟疑地问。
“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主要是梨子、枣子、橘子这样，还有些山楂，杂七杂八的玩意。但胜在便宜，我家乔树贪大，满心满意地想要攒点钱，养未出世的儿子。现在投出去的银子都被打了水漂，我这颗心好几宿都熬着……不上不下。”
山楂、枣子倒是好存放些，但是梨、橘容易烂。两个山头，都种满了那该有多少才够？
陆清婉脑子还算是有些模糊的印象的。一亩地大概能产出枣子六百斤，比种稻谷收获得还多。梨子更是不必提，一两千斤怕是都有，一个山头少少算种上了几十亩，加起来两个山头至少上百亩甚至几百亩。
若是乔树包下了的整个山头的果，全都烂在手上，真是倾家荡产都不为过。
“小婉啊，你是个主意多的人。有没有什么补救法子？”窦大娘把目光投到陆清婉的身上来。
陆清婉沉默了一会，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梨先熟还是枣先熟？橘呢？”
陆清婉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被窦大娘瞪了一眼。
她有些脸红地将目光转向一旁，许久没有呆在留南村了，忽而连这边水果的时令也给忘得差不多了。实在不能怪她，当初她陪着那个人去了南方边陲的时候，水果多得令人咋舌。时令也都跟北方大相径庭，记得久了也就混了。
“当然是枣。”
“噢……那就好办了。”陆清婉撑着下巴，慢悠悠地说：“收了枣子之后，把能卖的都卖了。卖不完的都索性晒干了，存在以后另找销路再卖。”
窦大娘依旧是苦着脸地看着陆清婉：“这个法子，不说你乔树哥，连大娘都想得着。小婉哎——你这是算什么法子？”
“山楂呢，梨子呢？最重要的是梨子和蜜橘，存不久，烂了也就烂了。”
陆清婉慢悠悠地说：“不急。梨子和蜜橘，嗯……”
她徐徐地展开一个微笑：“卖不出的，可以用来做蜜煎。”
“蜜煎？”窦大娘提声问。
陆清婉颔首点头：“对，就是蜜煎。”
在前朝的前朝，蜜煎实际上便已经开始出现。但是经过了百年的时间，真正的精髓的工艺仍是只把握在宫廷之中或是钟鸣鼎食的簪缨世族手里。
这蜜煎极为受上层贵圈的欢迎，是老少咸宜，极多人偏爱之物。据她所知，宫中便设有专门的蜜煎局，专门从事蜜煎的制作。经过了数百年，所产生的秘方，只令人引人叹为观止。
蜜煎的花式繁复，称一声匠心独运都不为过。那些人能把简简单单的一枚果，作弄成精巧如琉璃的雕花蜜煎，光是模样就能让人咋舌。
陆清婉尤其偏爱精巧的玩意，越是漂亮的越是偏爱。曾有幸在白马寺的素斋宴里，磨了许久得了一两个方子，便沉浸其中，日夜把玩。后来大大小小也尝了许多次宫宴，徐府里流水一样的打赏里也有御赐下来的极可口的蜜煎，更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琢磨。
咸酸枣蜜煎、蜜金橘、雕花蜜楂、花蜜橘煎、冰糖脆梨煎……光是想想，唇齿也开始生起了津，心里萦绕着一股果味的香甜。
“若是都做了蜜煎，也不怕存久了坏。或许……亏不了，反倒还能赚上一笔。”陆清婉脸颊露出两颗浅浅的酒窝，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