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昂贵却遮光不良的绸缎窗帘，吝啬地洒在裴言知紧蹙的眉心。
宁宝。
心口毫无预兆地一紧。
他烦躁地撑起身，赤脚下床，昂贵的丝绒地毯吸走了足音。目光下意识地、带着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急切，扫向床头柜——
手机屏幕，一片死寂的漆黑。
视频通话断了。
不知何时断的。也许是电量耗尽，也许是网络不稳。
一股清晰而陌生的焦躁猛地攫住了他！昨夜那份隔着屏幕、脆弱却真实的“拥有感”——那份他主宰着她睡眠、窥见她最无防备状态的掌控，消失了。像一件本该稳稳握在掌心的瓷器，在他酣睡时无声滑落。
他甚至没心思去管其他的。几步跨过去，一把抓起冰凉的手机。
解锁。屏幕亮起。
微信界面停留在和“宁宝”的视频通话记录上，显示着冰冷的“通话已结束”。
裴言知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动作比意识更快地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头像。
聊天框里，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夜他命令她躺好之后。他往上翻，是她带着哭腔的“好”，再往前，是他那条七个字的威胁“要么自己露脸出来，要么我找你”。字句冰冷，如同淬毒的匕首。
没有新消息。没有任何来自她的动静。
她……还在睡？昨夜被他那样逼迫，哭得几乎脱力，此刻大概还陷在沉重的疲惫里。想到她眼下那浓重的青黑和毫无血色的唇，那份心口的闷涩感又重了一分。
裴言知拿着手机，站在充斥着陌生香气的房间里，窗外是繁华都市初醒的喧嚣。他第一次感到一种……不知所措。
他想立刻拨过去，确认她是否醒了，是否还在那个小公寓里，是否……唇上的伤还疼。想看看她醒来时，那双总是装着讨好眼睛，在晨光里会是何种模样。会不会像昨夜屏幕里那般，带着初醒的懵懂和茫然？
指尖点在视频通话的按钮上。
但，犹豫了。
昨夜视频中断并非她主动挂断，是他这边的问题——手机没电，或者这个该死地方网络太差。她并不知道过程。现在贸然拨过去……她会不会像昨夜那样，瞬间惊醒，满眼惊恐如同受惊的小鹿？
那个画面，再次清晰地刺痛了他。
烦躁地“啧”了一声，裴言知放弃了视频的念头。他点开输入框，手指悬在虚拟键盘上。
【醒了？】
打出两个字，又皱着眉删掉。太生硬，像质问。
【睡得好吗？】
删除。昨夜她怎么可能睡得好？
【唇上的伤…】
指尖停顿。这近乎关怀的询问，陌生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别扭。最终还是删除了。
他盯着空白的输入框，第一次发现，原来给那个总是秒回、总是带着甜腻笑容的“宁宝”发一条消息，竟比谈下一笔上亿的生意更让他……踌躇。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深邃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他抿紧唇，收回了手指。
算了。
让她睡。
他握着手机，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阳光正好，金色的光芒铺满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他高大的身影立在晨光里，浴袍松散地系着，露出紧实的胸膛线条，周身却萦绕着一份与这喧嚣晨景格格不入的沉寂。
目光透过玻璃，投向城市遥远的某个方向。
那个小小的、破旧的公寓里，她大概还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卸下了所有强装的甜美，疲惫地沉睡着。阳光，应该也正透过她的小窗户，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吧？
这个念头，奇异地驱散了他心头的部分焦躁。
他不再发消息，也不再试图拨通视频。只是握着那部重新连接上电源、恢复了满格信号的手机，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头暂时收起利爪、耐心等待猎物自然醒来的猛兽。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盛，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房间里，只有他深沉而平稳的呼吸。他在等。等那个被他昨夜逼至崩溃边缘的小人儿，能有片刻真正属于自己的、不被惊扰的安宁晨光。
而这份沉默的等待，对这个习惯了掌控一切、予取予求的男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温柔的让步。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裴言知心脏猛地一缩，急切地看向屏幕——是“宁宝”发来的消息。“早呀~”简单的三个字，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他手指微颤地点开对话框，盯着那三个字，竟有些恍惚。
犹豫片刻，他回复了一个“早”字。刚发出去，那边的消息就像连珠炮一般弹了出来。“我刚醒呢，昨晚睡得可香啦。”还配了一个眯着眼的憨笑表情。裴言知看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想象着她此刻坐在床上，抱着手机，脸上带着甜笑发消息的模样。“唇上的伤还疼吗？”话一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这么直接问了出来。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发来一张自拍。照片里她嘟着嘴，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正对着镜头比耶，配文“不疼啦，放心~”。裴言知看着照片，心口那股陌生的柔软愈发强烈，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宁宝”的关注，已经远超想象。
第二日11:55分，温予宁醒过来刚给手机充上电，看到裴言知发的消息。
温予宁刚要回裴言知消息，突然想起今天女主就要回来了。太好了，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应付这个男主了。她手指一顿，把打好的字都删掉，直接将裴言知的消息设置未读，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
这边裴言知满心期待着温予宁的回复，等了半天却没了动静。他眉头紧皱，心里那股焦躁又涌了上来。他再次发消息过去：“在干嘛？怎么不回我。”发完就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温予宁看着手机上裴言知新发来的消息，冷哼一声，完全不想搭理。她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洗漱，开启新的生活。
而裴言知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复，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直接拨通了温予宁的电话，电话那头却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裴言知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个宁宝，到底在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