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掠过那些依旧在狂欢的弹幕,掠过那个金光闪闪、带着绝对压迫感的“宁归处”Id,最终落回到自己放在桌面、还在微微发抖的手上。那双手曾经在直播间里灵巧地展示过各种cp剪辑视频,此刻却僵硬得如同木偶。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吧。”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被抽空了灵魂的飘忽感,“有点…不舒服。谢谢大家的礼物和…支持。晚安。”
几乎是话音刚落,她甚至没等弹幕反应过来,手指已经凭借着最后一丝机械的本能,猛地戳向屏幕角落那个红色的结束直播按钮。
“咔嚓。”
画面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世界,清静了。
没有炫目的宇宙星云,没有疯狂的弹幕尖叫,没有那四个烫得她心口发麻的字。
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和她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直播隔间里格外清晰。
结束了。
温予宁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软软地向前趴倒在冰冷的桌面上。脸颊贴着桌面,能感受到手机掉落后留下的轻微震动残留。黑暗包裹着她,那被系统强行压抑下去的委屈和恐慌,如同挣脱了束缚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任务彻底搞砸了。裴言知那个疯子……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为什么就是不去找苏洛?为什么偏偏是她?她只是想回家而已……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冲破眼眶的束缚,重重砸在光滑的桌面上,裂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无声的泪汹涌而出,沿着鼻梁滑落,混合着桌上散落的化妆品粉末,留下狼狈的痕迹。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呜咽,只有肩膀在黑暗中难以抑制地微微耸动。
委屈,无边无际的委屈,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彻底吞噬。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
顶层复式公寓的落地窗前,映着整座城市璀璨而冰冷的霓虹星河。巨大的屏幕墙已经切换回待机状态,只留下一片深邃的墨蓝背景。
裴言知颀长的身影陷在宽大的黑色丝绒沙发里,像一尊完美的、没有温度的雕塑。他修长的手指间,水晶方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已经见底,只留下几颗未化的冰球在杯底碰撞出细微的轻响。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深不见底的墨瞳死死盯着屏幕上骤然跳出的“主播已下播”提示框,如同在凝视一个最拙劣的谎言。
结束了?
她敢结束?
就在他刚刚投下那颗价值千万的宇宙之心,在她刚刚收到他那条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私信之后……她竟然敢结束直播?!
一股暴戾的寒意猛地从裴言知眼底炸开,瞬间席卷全身。客厅里昂贵的水晶吊灯仿佛都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他猛地抬手,将空杯重重地顿在面前的黑色大理石茶几上。“哐当”一声脆响,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屏幕的微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绷紧,下颌线锋利得如同刀锋。那抹刚刚因她呆愣可爱模样而升起的、近乎病态的愉悦,此刻已荡然无存,被一种更加粘稠、更加黑暗的愠怒和一种被忤逆后的失控感所取代。
指尖在冰冷的平板屏幕上划过,再次点开那个私信界面。
“跳得很好。”
那条孤零零的信息,带着他绝对的宣告意味,此刻却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她看见了。她收到了。然后,她跑了。
很好。
裴言知薄唇紧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落地窗的倒影中拉长,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几乎要将窗外的整片霓虹都吞噬进去。
想逃?
在他划下领地之后?
“呵。”一声短促的冷笑从紧抿的薄唇间溢出,在过分寂静的顶层空间里刮起一股阴风。昂贵的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瑟缩了一下。
他猛地抓起手边的平板,动作带着摧毁一切的狠戾,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森冷的白。屏幕亮起,映着他线条绷紧如刀锋的下颌。指尖粗暴地在通讯录里划动,几乎要戳裂玻璃。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助理小陈带着十二万分谨慎的声音传来:“裴总?”
“查!”裴言知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砸向听筒,“温予宁的住址。现在!立刻!”
电话那头,小陈的呼吸明显窒住了一瞬,随即是键盘疯狂敲击的密集声响,噼里啪啦,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那份火烧眉毛的焦灼。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踩在裴言知濒临爆发的神经上。客厅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小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和绝望的汗水:“裴…裴总…查不到!所有注册资料、平台后台、Ip追踪…全都是加密的!我们…我们翻遍了所有关联信息…真的…真的没有具体地址!”
“废物!”
平板被裴言知用尽全力狠狠掼向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屏幕瞬间炸开蛛网般的裂痕,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空间里炸开,尖锐得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飞溅的玻璃碎片在昂贵的地毯上折射出冰冷而破碎的光。
他站起身,颀长的身影在巨大的落地窗上投下浓重如实质的阴影,几乎要吞噬窗外那片虚假繁华的霓虹之海。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那堆电子残骸,薄唇勾起,那弧度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要将整个世界都碾碎的疯狂。
“查不到?”他声音低沉,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剧毒,“那就掘地三尺!翻遍这座城,也要把她给我挖出来!天亮之前,我要结果!”
命令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性力量砸下。
电话那头死寂了一瞬,随即传来小陈近乎崩溃又强自镇定的应答:“…是!裴总!”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裴言知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在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的客厅里踱步。昂贵的波斯地毯被他踩出凌乱深陷的痕迹。黑暗也无法平息他胸腔里翻腾的暴戾,那份被忤逆、被挑战的失控感,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理智。
每一秒的流逝,都在加深温予宁成功逃脱的可能性,都在挑战他掌控一切的底线。就在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即将彻底崩断的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