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的风浪不需要逻辑，就像陆燃现在的精神状态一样，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这艘名为“希望号”——实际上应该叫“凑合号”的破渔船，正在十二级的狂风巨浪中，演绎着什么叫作死边缘的探戈。
船身每一次嘎吱作响，都像是在给全船人念悼词。
驾驶舱内，各种红灯闪得比夜店还带劲。
秦雪单手死死扣住舵盘，另一只手在布满油污的操作台上飞快敲击，指尖几乎要把那块老旧的键盘敲出火星子。
“左舷倾斜35度！该死，这反追踪系统是哪个朝代出土的文物？连个自动修正都没有，全靠手搓？”
秦雪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终于崩不住了。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船，而是在试图驯服一头喝了假酒还发疯的野驴。
角落里，那个运筹帷幄、敢在全副武装的士兵面前演戏的沈岩大导演，此刻正抱着他心爱的保温杯——不是喝水，而是把它当成了呕吐袋。
“呕……不行了……这种镜头……太晃了……哪怕是手持摄影也没这么抖的……”
沈岩面如土色，往日的深沉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晕船患者的卑微，
“苏渔……给我……给我一闷棍……我想杀青……现在就杀青……”
苏渔脸色发白，一只手死死抓着扶手，另一只手还要不停地给沈岩拍背顺气，还得抽空照顾蹲在旁边一脸兴奋、试图把脑袋伸出去尝尝海水咸淡的妮妮。
“老板呢？这种时候他竟然不来帮忙压舱？”
秦雪在通讯频道里吼道，声音被电流干扰得滋滋作响。
苏渔弱弱地指了指窗外，语气里透着一股绝望的习以为常：
“老板说……他在享受纯天然高压淋浴。”
秦雪猛地回头，透过雨刷器疯狂摆动的挡风玻璃，她看到了让她血压飙升的一幕。
甲板上，狂风暴雨如同无数条鞭子在抽打。
陆燃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海绵宝宝睡衣，不仅没躲，反而大字型躺在甲板正中央。
他脸上戴着一副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潜水镜，手里还抓着一瓶从厨房顺来的柠檬味洗洁精。
轰——！
一个足以拍碎钢板的巨浪迎面砸下。
秦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浪头过后，陆燃依然稳稳地“黏”在甲板上，甚至还得寸进尺地翻了个身，用那瓶洗洁精在自己身上搓出了丰富的泡沫。
“带劲，省了水费还附带全身按摩。”
陆燃吐出一口咸涩的海水，抹了一把脸。
刚才那一浪拍得他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但那种被大自然暴力毒打的感觉，竟然意外地缓解了脑子里那股几乎要炸开的数据乱流。
吞掉那个鸟人天使的后遗症还在。
脑子里像是有几万只鸭子在开辩论赛，只有这种物理层面的冲击，才能稍微压制住那种让他想毁灭世界的烦躁。
“滴滴滴——！！！”
船舱内突然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瞬间盖过了外面的风雷怒吼。
秦雪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全船，带着一丝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的破音：
“雷达锁定！高塔的‘清道夫’卫星追上来了！四枚……不，六枚‘毒刺’精确制导导弹！距离接触还有三十秒！”
沈岩也不吐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拿武器箱，结果船身一个剧烈晃动，他又一头栽回了保温杯旁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完了……全剧终……这回连片尾曲都没时间放了……”
沈岩绝望地闭上了眼。
在这茫茫大海上，一艘没有任何防御系统的破渔船，面对六枚高科技导弹，结局只有变成海面上的漂浮垃圾，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陆燃即使在暴雨中也能听清秦雪的吼声。
他慢吞吞地从甲板上坐起来，推了推脸上的潜水镜，像个刚睡醒的大爷一样，抬头看向漆黑如墨的天空。
云层深处，六道拖着尾焰的死神正在极速俯冲，刺破雨幕的啸叫声尖锐得像是要把耳膜撕裂。
“真吵啊。”
陆燃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明明都下班了，还要强制加班，高塔这破公司果然没有一点劳动法意识，活该它倒闭。”
他没有躲避，也没有惊慌。
就在第一枚导弹距离船体不到两百米，秦雪已经闭眼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
陆燃站了起来。
他在摇晃剧烈的甲板上站得笔直，就像一颗焊死的钉子。
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瞳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团疯狂旋转的金色数据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逻辑。
他抬起右手，对着那六枚呼啸而至的导弹，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在暴风雨中显得微不足道，但却像是某种至高无上的管理员指令——【权限覆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卡顿了。
那六枚原本死死锁定渔船热源的导弹，突然在空中齐刷刷地顿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按住了脑袋。
紧接着，它们像是六条听到了主人召唤的忠犬，整齐划一地在大雨中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90度漂移急转弯。
驾驶舱里，秦雪的下巴差点砸在操作台上。
她眼睁睁看着雷达屏幕上，那六个代表死亡的红点瞬间变成了友军的绿色，然后——
它们掉头冲向了更高处的云层。
“去吧，给那些偷窥狂一点颜色看看。”
云层上方，一架一直处于隐形状态的高空无人侦察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六枚倒戈的导弹热情地拥抱了。
轰——！！！
剧烈的爆炸在云层上空绽放。
火光撕裂了黑暗，将半个海面照得亮如白昼。
那是比任何节日庆典都要昂贵的烟花，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烧钱的美感。
陆燃站在火光映照的甲板上，海绵宝宝睡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仰着头，看着漫天洒落的燃烧碎片，像个看戏的顽童，抬起双手，轻轻鼓掌。
“不错，格局打开了。这烟花虽然有点贵，但胜在不要钱，这波白嫖血赚。比林皓那小子的红毯秀好看多了。”
驾驶舱里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