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这地方，别的没有，就是路多，而且全是弯路。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弯的路也能给你踩直了。
我们三个就像是开着推土机进了玉米地，一路横冲直撞。
杨戬的天眼洞开，神光所过之处，阴兵退散；
哪吒的风火轮在昏暗的黄泉路上拉出两道刺眼的火线，在这死寂的世界里嚣张得格格不入。
“大圣爷！那是禁地啊！”
身后，牛头马面绝望的呼喊声越来越远。
很快，我们就冲破了层层关卡，来到了一处连光线都似乎被吞噬的绝对禁区。
这里没有奈何桥的拥挤，没有森罗殿的喧嚣。
只有一种声音。
“轰隆隆——”
那是世界转动的声音，是亿万灵魂被碾碎重组的轰鸣。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连接着天与地的巨大轮盘。
它太过庞大，以至于当你站在它面前时，会产生一种自身渺小如尘埃、随时会被那股吸力扯碎的错觉。
轮盘缓缓转动，六色光晕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我眯起眼睛，心里暗骂一句：这特么不就是一个超大号的滚筒洗衣机吗？只不过里面洗的不是衣服，是三界众生的命。
无数透明的真灵像是一群飞蛾，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吸入那漩涡之中，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彻底洗去了前世的痕迹。
“这就是六道轮回盘？”
哪吒咽了口唾沫，平日里无法无天的小脸上，此刻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大哥……看着这东西，我感觉我也要被吸进去了，连魂儿都在抖。”
杨戬握紧了手里的三尖两刃刀，天眼剧烈颤动，似乎想要看穿那轮盘背后的虚实。
“看不透。”
仅仅三息，杨戬便猛地闭上天眼，眼角竟流下一行血泪，“那是纯粹的大道法则。大哥，这东西……不管是神是妖，进去就得被扒层皮。”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淡定。
“看不透就对了，这可是地道最核心的家当。要是让你随便看透了，后土娘娘还要不要面子了？”
既然硬闯进来了，那就得先礼后兵。
我上前一步，对着那巨大的轮回盘深深一拜，气沉丹田，声音如同炸雷般在虚空中滚过：
“晚辈花果山孙悟空！感念天道不公，视万物为刍狗！特来拜见后土娘娘！”
“咱们是为了这三界众生的未来而来！娘娘！出来聊聊呗！几百亿的大生意啊！”
然而。
一分钟过去了。
那个巨大的“滚筒洗衣机”依然在自顾自地转动，连个屁都没放。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大哥，是不是娘娘睡着了？”哪吒挠了挠头，手里的火尖枪有些蠢蠢欲动，“要不……稍微捅一下试试？”
说完，这熊孩子还真就一枪捅了过去。
“轰！”
枪尖还没碰到轮盘，一股无形的伟力瞬间爆发。哪吒整个人像是被苍蝇拍拍中的苍蝇，直接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远处的虚空壁障上，“哇”地吐出一口金色的血液。
“别动！”我拦住了想要上前的杨戬，眼神冷了下来。
不出来是吧？装高冷是吧？
行。
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打开了系统的操作面板。
“统子，给我黑进地府的所有传音法阵！既然她听不见，那我就让这整个地府的鬼，替我喊她！”
【宿主，您这是要……搞事情啊？全地府广播，诚惠五百万因果点！】
“扣！给我把音量拉到最大！还要加上‘共情’特效！”
【好嘞！全地府广播系统已劫持！请宿主开始您的……煽动！】
下一秒，我的声音经过系统的加持，不再是普通的喊话，而是化作了一股直击灵魂的魔音，在地府的十八层地狱、在黄泉路、在奈何桥、在每一寸阴土上同时炸响！
“地府的孤魂野鬼们，你们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整个地府瞬间死寂。
正在喝汤的鬼停下了手，正在受刑的鬼忘记了惨叫。
“你们生前被压榨，死后还要被像垃圾一样分类！天庭把你们当猪狗，封神榜把你们当奴隶！你们就甘心这辈子、下辈子、世世辈辈都活在他们的阴影下吗？！”
“看看你们头顶的天！那是给神仙住的！而你们，只能在这阴沟里烂掉！”
“元始天尊说这是命！我说这特么是狗屁！”
“我不服！所以我来了！”
“我孙悟空，要在这地府立一座‘万妖封神台’！我要让你们死后不再是奴隶，而是守护这片大地的神祗！”
“我想让后土娘娘重新掌权！我想把那些吃里扒外的天庭走狗都赶出去！但现在……你们的娘娘不肯见我！”
“告诉她！你们甘不甘心？！你们想不想翻身？！”
这一番话，配合着系统那昂贵的“共情”特效，简直就是往干柴堆里扔了一颗核弹。
压抑了亿万年的怨气，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不甘心！！！”
先是一声嘶哑的怒吼，紧接着是十声、百声、亿万声！
整个地府沸腾了！无数鬼魂仰天咆哮，那一股股灰色的怨念和渴望汇聚成海，化作实质的风暴，疯狂地冲击着轮回盘所在的禁地。
“大圣威武！”
“我们要翻身！”
“请娘娘现身！！！”
声浪如潮，撼动乾坤。
我看着面前那终于开始剧烈颤抖的六道轮回盘，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
所谓的圣人，也不过是被这些“蝼蚁”供奉起来的泥塑。当蝼蚁不再沉默时，神也会颤抖。
终于。
“嗡——”
一声叹息，压过了亿万鬼哭。
那叹息声极其古老，像是大地深处传来的轰鸣，带着无尽的慈悲，却也带着足以碾碎准圣的恐怖威压。
轮回盘逆转，一道土黄色的光辉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身影。
“你这泼猴……是在逼宫吗？”
后土娘娘！
她虽然只是虚影，但那种与天地同宽的气势，让我身后的杨戬和哪吒都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
我强顶着那股压力，挺直了脊梁，咧嘴一笑：
“娘娘言重了。老孙只是想让娘娘听听这众生的声音。”
“众生……”后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煽动众生，搅乱阴阳，单凭这一条，我就能将你镇压在九幽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您不会的。”我直视着那双仿佛蕴含着宇宙星辰的眼睛，“因为您和我一样，不甘心。”
“您身化轮回，是为了给众生一线生机，不是为了让这里变成天庭的后花园！您看着那些天庭走狗在您的地盘上拉屎撒尿，您忍得下去？”
后土沉默了。
良久，那恐怖的威压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审视。
“好一张利嘴，好大的野心。”
“孙悟空，你想借我的势，想用我的轮回对抗天庭的封神榜。”
“可以。”
我心中一喜，成了？
“但是！”
这两个字一出，周围的空间瞬间凝固。
后土抬起手，指向了轮回盘上那代表着“畜生道”的一角。
那里，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浑浊黄光。
“地道不可轻动，信任更非儿戏。”
“你既有此宏愿，又要颠覆这三界秩序，那我便要看看，你的‘道心’到底有多硬。”
“孙悟空。”
“卸下你这一身通天彻地的神通，自我封印这一世所有的记忆，以最纯粹、最脆弱的真灵，跳入这畜生道走一遭！”
“若你在那蒙昧、肮脏、只知杀戮与交配的畜生道中，仍能本心不昧，找回自我，从轮回中杀回来……”
“我便把这地府的半壁江山，交给你！”
“若你迷失其中……那你便永世做一头猪、一条狗，再无齐天大圣！”
全场死寂。
哪怕是杨戬，此刻脸色也瞬间煞白。
这哪里是考验？这分明是自杀！
没了记忆，没了神通，变成一头猪狗，怎么可能还能找回自我？这是要赌上一切啊！
“大哥！不行！”哪吒尖叫起来，“这是个坑！她想玩死你！”
杨戬一步跨出，死死挡在我身前，三尖两刃刀嗡鸣不止，眼神决绝：“大哥，不可！这轮回之力不可逆，一旦迷失，你就真没了！我们杀出去，不做这生意了！”
他是真的怕了。他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哥，如果变成了一头只会哼哼的猪……光是想想，杨戬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我也愣了一下。
看着那旋转不休的畜生道，那里面是未知的黑暗，是能够抹杀一切英雄气概的凡尘泥沼。
封印记忆……
那就意味着，我不再是穿越者陈凡，也不再是齐天大圣，我可能真的一辈子就在猪圈里过完了。
我会忘了花果山，忘了杨戬，忘了我想把天捅破的野心。
这赌注，确实有点大。
【宿主……系统检测到极度危险！一旦进入封印模式，本系统也将强制休眠！您将失去所有外挂支持！胜率不足0.001%！建议立即撤退！】
撤退？
我看着挡在身前的杨戬，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后土虚影，又想到了九重天上那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元始天尊。
如果我现在退了。
那我和那些被圈养的猪狗，又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哈哈哈！”
我突然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震荡地府的狂笑。
我伸手，用力地拨开了杨戬那颤抖的肩膀。
“二郎，让开。”
“大哥！”杨戬眼眶通红。
“我说，让开！”我厉喝一声，眼中金芒暴涨。
我走到那畜生道的边缘，感受着那股要将灵魂吸扯进去的恐怖力量。
“后土娘娘，这局，老孙接了。”
我转过身，看着杨戬和哪吒，脸上的狂傲收敛，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
“替我看好我的肉身。”
“如果有谁敢趁我不在动我的猴子猴孙……”
我顿了顿，语气森寒入骨。
“那就杀了他，别管他是谁。”
说完。
我没有任何犹豫。
甚至没有再给系统说废话的机会。
“来吧！让我看看这畜生道，能不能困住我齐天大圣的心！”
纵身一跃！
像是一颗燃烧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进了那片代表着堕落与蒙昧的黑暗深渊！
“大哥！！！”
身后，传来哪吒撕心裂肺的哭喊。
黑暗吞噬了一切。
记忆开始崩塌。
我是谁？
我要干什么？
那个三只眼的男人是谁？
我想……把天……捅破……
意识彻底陷入沉寂。
轮回，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