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莽一把操起那支泛着幽蓝冷光的微型冲锋枪,枪栓“咔嚓”的脆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脸上的横肉因极度紧张而不住抽搐,牙关紧咬,腮帮子鼓起两道棱子。他眼中已没有丝毫活气,只剩下一片混浊的、豁出一切的决绝死意,喉咙里发出被砂纸磨过般的哑声:“老板,我带弟兄们先冲一次,是死是活,给您撕开个口子!您看准机会,跟着第二波往外冲!能不能活……就看这一哆嗦了!”
许鹏飞看着这个跟自己风里雨里闯荡了近十年的心腹,胸腔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他想说点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化作重重一拍,落在李莽厚实的肩胛上。
“小心!”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丝的味道。多年的腥风血雨,所有的信任与托付,都浓缩在这简单而又苍白的两字之中。
李莽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猛地深吸一口混杂着硝烟、汗臭和血腥味的浊气,对着身边两名同样眼珠子通红、满脸亡命煞气的心腹低吼:“是爷们的,跟我上!”
他不再有半分迟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把拉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轴发出令人惊心的“嘎吱”声。外面通道光线昏暗,他甚至来不及完全看清阴影中潜伏的杀机,全凭多年来在刀口舔血养成的本能,肌肉记忆先于大脑指挥,对着直觉判断对手最可能藏匿的入口方向,狠狠扣死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冲锋枪狂暴地嘶吼起来,枪口喷吐出近半尺长的耀眼火舌,瞬间将门口的昏暗撕裂。子弹如同灼热的金属暴雨,泼水般倾泻而出,狠狠凿在狭窄通道的混凝土墙壁上,留下无数密密麻麻的弹坑,溅起一连串刺目的火星和呛人的烟尘。破碎的水泥碎屑四处飞溅。
李莽借着这短暂却凶猛的火力掩护,喉咙里发出类似发狂野猪般的低沉咆哮,腰身一矮,猛地蹬地冲了出去!
那两名心腹也红了眼,一左一右紧随其后,一边亡命前冲,一边抬起枪口,向着视线所及的任何阴影角落疯狂扫射,子弹的尖啸声、撞针的击发声、弹壳叮当落地的声音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
然而,就在李莽的身体刚刚完全冲出门口,脚步尚未踩实地面,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电光石火的瞬间——
“咻——”
一声极其轻微、与周围爆豆般枪声格格不入的、经过高性能消音器处理的独特枪声,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叹息,精准无比地抓住了他两次点射之间,那连半秒都不到的、微不足道的射击间隙。
声音的来源,是通道侧上方,一个早已被废弃、布满了蛛网的通风管道栅格之后。那里,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一颗经过最精密计算、饱含着冰冷杀意的7.62毫米狙击步枪子弹,以超越音速的初速,撕开空气,破空而来!
下一个千分之一秒!
“噗——!”
一声闷响,如同熟透的西瓜被铁锤狠狠砸爆。
李莽那颗硕大、留着板寸的头颅,就在他身后两名心腹以及门内许鹏飞绝望的注视下,猛地炸裂开来!
猩红的血液、灰白的脑浆、碎裂的头骨和软组织,呈放射状猛烈地喷溅而出,将他身后那扇暗红色的铁门以及旁边的墙壁,染上了一幅极端残酷、令人肠胃翻腾的抽象泼墨画。
他那失去了头颅的魁梧身躯,由于强大前冲的惯性,依然保持着奔跑的姿态,又向前踉跄着迈出了两步,才带着一种凝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已经完全变形,模糊不清的脸,混杂着暴戾与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砰”地一声,重重地扑倒在地,四肢无意识地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那两名紧随其后的心腹,被这突如其来、近乎妖魔般的精准狙杀吓得魂飞魄散!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和块状物劈头盖脸溅了他们一身。
其中一人下意识抹了把脸,看到掌心那红白相间的粘稠之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发出不似人声的惊恐尖叫:“啊——!!”
两人再也顾不得什么突围,什么老板,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缩向门内,用尽平生力气撕心裂肺地嘶喊:“关门!快他妈关门啊!!莽哥没了!!”
许鹏飞双目瞬间充血,眼球暴突,几乎要裂出眼眶,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悲怆嘶吼:“李莽!!” 那是他最能打、最忠心的兄弟!惊怒与恐惧如同冰水混合物,瞬间灌满他的四肢百骸。
他一边近乎癫狂地举着手枪,朝着门外空无一人的通道盲目地连续扣动扳机,一边对着周围同样被吓破胆、呆若木鸡的手下疯狂大喊:“关门!快他妈把门关上!挡住他们!!”
然而,门口区域已经被李莽洞穿脑袋的尸体和那大片喷洒的、滑腻的秽物所覆盖,那地狱般的恐怖景象强烈地冲击着每一个幸存者的神经。
幸存的几名打手虽然也惊慌失措地朝着门外胡乱开枪,子弹打得门框碎屑乱飞,但谁也不敢,也不愿再轻易靠近那扇仿佛通往幽冥地狱的入口。
就在这短暂的、因极致恐惧而产生的混乱和迟疑之间——
“噗通!”“噗通!”“噗通!”……
一连串沉闷的物体落地声,从门外以及房间侧面的通风口处接连响起。
十几个军绿色的圆柱形催泪瓦斯榴弹,被人从各个隐蔽角度精准地投掷、发射了进来。
它们滚落在门口、房间内侧角落,甚至人群脚下,随即立刻“嘶嘶”地喷射出浓密的、带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乳白色烟雾。
这间本就通风不畅、近乎完全密闭的地下藏匿点,瞬间被这致命的白烟所吞噬。
辛辣、呛人的气体无孔不入,疯狂地刺激着房间里每一个人的眼睛、鼻腔和喉咙黏膜。
“咳咳咳……是,是催泪弹!”
“我的眼睛!啊——我看不见了!咳咳……”
“咳咳……呼吸……喘不过气了……”
“救我……咳咳……”
惊恐的尖叫、撕心裂肺的咳嗽、痛苦的呻吟瞬间取代了枪声,成为了房间内唯一的主旋律。
视线被彻底遮蔽,呼吸变得如同吞咽玻璃渣般痛苦艰难。绝望,如同这无处不在、越来越浓的致命烟雾,将许鹏飞和他残存的手下们,死死缠绕,拖向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