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青岚宗。
张沿藏身在后山的一棵古树上，远远观察着禁地的守卫情况。经过几天调息，他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至少行动无碍了。青铜镜依然裂纹密布，但中心那点银光比之前明亮了些，月华的魂引似乎在缓慢恢复。
禁地入口处站着两名执法殿弟子，神情警惕。自从张沿“叛逃“后，青岚宗的戒备森严了许多，尤其是后山禁地，据说连长老都不能随意进出。
“只能硬闯了。“张沿暗叹。以他现在的状态，施展易形术风险太大，一旦被识破，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正当他准备行动时，禁地内突然走出一人——正是莫天鹰！这位执法长老面色阴沉，对守卫弟子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张沿屏息凝神，直到莫天鹰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才松了口气。
奇怪的是，莫天鹰离开后，两名守卫弟子竟然也撤走了，只在入口处贴了几张符箓作为警戒。
“机会！“张沿虽觉蹊跷，但机不可失。他轻手轻脚地靠近禁地，小心避开那些符箓。符箓上的灵力波动很弱，似乎只是普通的警戒符，轻易就被他绕了过去。
禁地内古木参天，一条石板小路蜿蜒通向深处。张沿沿着小路前行，警惕地观察四周。出乎意料的是，一路竟然没有任何机关或守卫，顺利得让人不安。
小路尽头是一口古井，井口用青石砌成，上面刻满了符文，与太虚族的文字有七分相似。井沿上缠绕着九条铁链，每条铁链都连接着一块石碑，呈九宫方位排列。
“锁月井...“张沿轻声念出井口刻着的三个字，心头一震。这口井确实如月华所说，名为“锁月“！
他走近井口，向内望去。井水漆黑如墨，却诡异地映不出倒影。更奇怪的是，明明没有风，水面却微微荡漾，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月华前辈说魂灯古墓的入口在井下...“张沿皱眉思索，“但这井怎么看都不简单。“
他取出青铜镜，想问问镜灵的意见。镜子刚拿出来，就剧烈震动起来，镜面青光闪烁，显示出四个字：
“界源之井“
“界源之井？“张沿疑惑地重复，“不是锁月井吗？“
镜灵的声音虚弱但清晰：“锁月是伪装...这口井连接着太虚界的本源...小心...井中有...“
话未说完，镜面突然黑了下来，连那点银光都暗淡了许多。张沿连忙注入灵力，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该死！“张沿暗骂一声，将镜子贴身收好。看来镜灵的力量已经接近枯竭，必须抓紧时间了。
他再次看向井中，犹豫要不要直接跳下去。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我等你很久了，张沿。“
张沿浑身一僵，缓缓转身。莫天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三丈处，双手负于身后，眼中寒光闪烁。
“莫长老...“张沿握紧斩魔剑，随时准备战斗。虽然恢复了七八成实力，但面对金丹期的莫天鹰，胜算依然不大。
出乎意料的是，莫天鹰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叹了口气：“三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张沿一愣，这语气不像是要抓叛徒的样子。
莫天鹰继续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时间紧迫，先跟我来。“说完，他转身走向旁边的一块石碑，手掌按在上面，输入灵力。
石碑亮起柔和的银光，井口周围的铁链“哗啦啦“地动了起来，九块石碑缓缓移动，形成一个奇特的阵型。井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漩涡，散发出淡淡的银光。
“这是...“张沿警惕地看着这一切。
“通往界源之井的通道。“莫天鹰解释道，“只有太虚血脉才能开启。我体内的辅太虚血纯度不够，只能维持短暂时间。“
张沿更加困惑了：“辅太虚血？你不是玄冥子的人吗？“
莫天鹰苦笑：“表面如此而已。我的真实身份是太虚族暗卫，奉命潜伏青岚宗千年，守护这口井，等待族长归来。“
这个信息太过震撼，张沿一时难以消化。莫天鹰竟然是太虚族的人？还是守护者？
“证明给我看。“张沿沉声道。
莫天鹰点头，突然割破手腕，一滴银中带黑的血液滴在井沿上。血液接触石头的瞬间，井水漩涡加速，银光更盛。
“辅太虚血...“镜灵的声音突然在张沿脑海中响起，“他说的是真的...只有太虚族人才知道这个秘密...“
张沿稍微放松了警惕，但仍保持距离：“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这是使命。“莫天鹰神色肃穆，“千年前那场大劫，族长预见到暗虚会追踪太虚血脉，所以将族人分为两支——主脉和辅脉。主脉携带纯正的太虚圣血，辅脉则混合其他血脉以隐藏气息。“
他指了指井口：“这口井连接太虚界的本源，只有主脉和辅脉血脉相融，才能完全开启。族长转世后，必须回到这里，获得完整传承。“
张沿思索着这个惊人的信息。如果莫天鹰所言属实，那么青岚宗很可能是太虚族辅脉创建的，目的就是守护这口井！
“时间不多了。“莫天鹰催促道，“玄冥子虽然死了，但暗虚的其他爪牙还在搜寻你。我们必须尽快完成仪式。“
张沿权衡再三，最终决定相信莫天鹰。他走到井边，也割破手腕，一滴银白色的血液滴入井中。
两滴血液在井水漩涡中相遇，融合，爆发出刺目的银光！整个井口仿佛变成了一个光之门户，井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旋转的空间通道。
与此同时，张沿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将自己和莫天鹰连接起来。两人的血液在虚空中交织，形成一条细细的红线。通过这条线，张沿突然看到了莫天鹰的记忆——
千年前那场大劫，莫天鹰的先祖奉命带着部分族人逃离，混入玄霄界各派。他们隐姓埋名，创建青岚宗，世代守护锁月井的秘密。每一代都有一人继承“辅太虚血“的记忆和使命，忍受孤独与误解，只为等待族长归来...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张沿看到了莫天鹰从小被灌输使命的痛苦，看到他不得不伪装成冷酷无情的执法长老，甚至看到他为保护秘密，亲手处决了发现真相的同门...
“你...“张沿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份忠诚与牺牲，远超他的想象。
莫天鹰苦笑：“现在你明白了？快进去吧，通道只能维持一刻钟。“
张沿刚要踏入井中，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月华前辈说井下有危险...“
“确实有。“莫天鹰点头，“界源之井中有守井人，是当年族长留下的护卫。只有通过他的考验，才能获得本源之力。“
张沿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纵身跃入光之门户。下落的过程中，他感到时间与空间都变得扭曲，仿佛穿越了无数世界。
“砰！“
双脚触地，张沿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中央是一口小小的水潭，潭水银光闪闪，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潭边站着一个人影——不，不是人，而是一具穿着铠甲的骷髅，眼中跳动着银白色的火焰。
“守井人...“张沿握紧斩魔剑，警惕地观察。
骷髅缓缓抬头，空洞的眼眶“看“向张沿：“血脉...验证...“
它突然抬手，一道银光射向张沿眉心。张沿本能地想躲，却发现身体无法移动！银光没入月轮印记，带来一阵灼热的疼痛。
“太虚圣血...确认...“骷髅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族长...传承者...接受考验...“
张沿刚想问考验内容，骷髅已经出手！它一拳轰来，看似缓慢，却让张沿避无可避。仓促间，张沿只能横剑格挡。
“铛！“
斩魔剑与骨拳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张沿被这一拳震退数步，手臂发麻。这骷髅的力量竟然如此恐怖！
“第一考...力量...“骷髅机械地说着，再次攻来。
张沿知道不能硬拼，施展《太虚步虚术》闪避，同时寻找反击机会。但骷髅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预期，几个回合下来，张沿已经挨了两拳，嘴角溢血。
“不能这样下去...“张沿咬牙，突然想到太虚无形剑。他运转剑诀，斩魔剑金光暴涨，一道剑气破空而出，直取骷髅头颅。
骷髅不闪不避，任由剑气斩在颈骨上。然而，足以斩断金铁的剑气，竟然只在骨头上留下一道白痕！
“第二考...技巧...“骷髅说着，攻击方式突然变化，招式精妙绝伦，竟似精通百家武学。
张沿顿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最危急的时刻，怀中的青铜镜突然自动飞出，挡在骷髅面前。镜面青光闪烁，形成一个屏障，暂时阻挡了骷髅的攻击。
“镜灵前辈！“张沿惊呼。
镜灵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守井人的考验不是击败它...而是展示你的资格...用太虚归一！“
张沿恍然大悟。守井人要看的不是他的战斗力，而是他是否掌握了太虚族的至高绝学！
他立刻调整呼吸，运转《太虚衍道经》，眉心月轮印记大放光明。斩魔剑上的金光逐渐转化为银白色，剑身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
“太虚归一·破界！“
一剑出，空间裂！银白色的剑光所过之处，溶洞的岩壁如纸糊般被撕开，露出后面璀璨的星空。这一剑已经超越了物理攻击的范畴，直接撼动了空间结构！
骷髅停止攻击，眼中的银火剧烈跳动：“确认...资格...通过...“
它机械地转身，指向那口小水潭：“界源之水...饮之...获力...代价...寿元...“
张沿明白过来，这潭水就是连接太虚界本源的媒介，饮用可以获得力量，但代价是消耗寿命。
他走到潭边，看着银光闪闪的“水“。这不是真正的水，而是高度浓缩的空间能量，蕴含着法则之力。普通人碰一下恐怕就会灰飞烟灭，只有太虚圣血才能承受。
没有犹豫，张沿俯身捧起一捧“水“，仰头饮下。
“轰！“
仿佛一颗星辰在体内爆炸！难以形容的能量瞬间流遍全身，每一寸血肉都在欢呼雀跃，每一个细胞都在蜕变升华。眉心月轮印记剧烈变化，从银白色转为金色，形状也从月牙化为一条盘绕的小龙！
“啊——！“张沿忍不住仰天长啸，声浪震得整个溶洞簌簌发抖。他的修为节节攀升，从金丹初期一路暴涨到元婴初期！更神奇的是，他感到自己能够短暂地操控周围的空间法则，仿佛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主宰。
但代价也随之而来——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皮肤上出现细微的皱纹，生命力在急速流失！
“值得...“张沿看着水中倒影中瞬间苍老的自己，喃喃自语。只要能救回月华，这点代价算什么？
骷髅默默看着这一切，突然抬手一指，一道银光射入张沿眉心：“族长...印记...完整...“
张沿感到脑海中多了些什么——那是太虚族长的完整记忆！包括如何开启魂灯古墓，如何复活月华，以及...如何对抗暗虚。
“原来如此...“张沿恍然大悟，“魂灯古墓不是目的，而是手段。真正的关键是...“
突然，整个溶洞剧烈震动起来，顶部开始崩塌！骷髅眼中的银火急闪：“警告...空间入侵...暗虚...探测...“
张沿立刻明白，自己刚才施展太虚归一和饮下界源之水引起了空间波动，被暗虚察觉到了！
“必须立刻离开！“他看向骷髅，“出口在哪？“
骷髅指向潭水：“界源...通道...回归...“
张沿刚要跳入潭中，突然发现青铜镜还悬浮在空中，镜面已经完全黑了，连那点银光都几乎看不见。
“镜灵前辈！“他急忙召回镜子，“我们走！“
镜灵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来不及了...我的使命...完成了...“
“什么使命？你在说什么？“张沿急问。
“其实...我不是镜灵...“镜灵的声音带着释然，“我是太虚族长当年分割出的一缕本命神魂...寄于镜中千年...只为引导你走到这一步...“
这个真相如同惊雷，震得张沿说不出话来。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镜灵前辈“，竟然是太虚族长的一部分？
“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镜灵继续道，“暗虚正在撕裂空间...必须有人修复...就让我...最后尽一份力吧...“
镜面突然龟裂，无数青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镜子缓缓升空，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轮青色的小太阳！
“不！“张沿想要阻止，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
“族长...保重...“镜灵最后的声音在溶洞中回荡，“找到月华...拯救太虚...“
“轰！“
一声巨响，青阳爆炸，无数光点四散飞溅。每一个光点都化作一道符文，融入周围的空间裂缝中。被暗虚撕裂的空间开始迅速修复，崩塌的溶洞也稳定下来。
代价是，青铜镜彻底粉碎，连一点残片都没留下...
张沿跪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又一个为他牺牲的...不，不是为他，是为了太虚族的未来。镜灵——或者说太虚族长的那缕神魂——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用自我毁灭换取了空间稳定。
骷髅默默走到他身边，递来一块镜子的碎片——唯一残存的部分，中心还嵌着那点微弱的银光，月华的魂引。
“时间...不多...“骷髅机械地说，“回归...行动...“
张沿擦干眼泪，小心地收好那块碎片。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必须完成镜灵的遗愿——找到月华，拯救太虚。
最后看了一眼镜灵消散的地方，张沿纵身跃入界源之井。银光包裹全身，下一刻，他回到了锁月井旁。
莫天鹰仍在井边守候，看到张沿的样子，明显吃了一惊：“族长，您...“
张沿知道自己的模样大变——白发苍苍，面容憔悴，只有眉心那枚金龙印记熠熠生辉。但他顾不上解释，急促地说：
“暗虚的爪牙正在赶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莫天鹰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青岚宗后山有一条密道，直通山外。“他顿了顿，“族长，您找到复活月华圣女的方法了吗？“
张沿摸了摸怀中那块唯一幸存的镜片：“找到了。但需要去一个地方——“
“魂灯古墓？“莫天鹰接话。
“不。“张沿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太虚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