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
走得很快,
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周晓芸看着他即将消失在街角的背影,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愧疚、慌乱、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让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迈开了脚步。
“赵磊!等等!”
她顾不上擦眼泪,
也顾不上路人投来的好奇目光,
穿着帆布鞋的脚飞快地奔跑起来,
追向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
赵磊听到了身后的呼喊和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顿了一下,
却没有回头,反而走得更快了。
他现在心乱如麻,
不想再面对周晓芸,
不想看到她同情的眼神,
更不想再卷入她和她父亲之间复杂的纠葛。
“赵磊!你站住!”
周晓芸急了,带着哭腔大喊一声,
加快了速度,终于在下一个路口拐角处,
气喘吁吁地追上了他,
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赵磊被迫停下脚步,
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和女孩急促的喘息让他无法再无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里带着疏离和疲惫:
“还有事吗,周小姐?”
这声“周小姐”,
像一根冰刺,扎得周晓芸心口一疼。
她抓着他胳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眼泪又涌了上来:
“对不起……赵磊,真的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爸他会……”
她语无伦次,
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赵磊看着她这副样子,
心里那点硬撑起来的冷漠,终究是软化了一些。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不关你的事。你爸……他也是为你好。”
“他不是!”
周晓芸猛地摇头,
声音带着倔强和委屈,
“他凭什么骗我!
凭什么那样说你!
你明明是为了帮他!
他凭什么用钱打发你走!”
这番话,让赵磊有些意外。
他以为周晓芸会为她父亲辩解,
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指责老周。
“赵磊,”
周晓芸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一种下定决心的光芒,
“你别走。我……我去跟我爸说清楚!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救了他,他不能这样对你!”
少女的冲动和正义感,在这一刻占据了上风。
她无法容忍父亲用欺骗和金钱来对待自己的“恩人”和……朋友。
赵磊看着周晓芸坚定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有感动,也有无奈。
他摇了摇头:“没用的,晓芸。
你爸的决定,不会因为你几句话就改变。
他认定我不是适合待在你身边的人,
就算今天你帮我说了话,
他也会有别的办法让我离开。何必呢?”
他顿了顿,看着周晓芸的眼睛,
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自嘲:
“而且,你爸说得对。
我确实就是个扛鱼的,没背景,没文化,还容易惹事。
跟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对你没好处。”
“我不在乎!”
周晓芸脱口而出,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
“你跟他们不一样!
你有血性,讲义气!
比那些只会花言巧语的公子哥强多了!”
这话让赵磊心头一震。
他看着周晓芸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信任和……某种超越同情的情感,
沉寂的心湖再次被搅动。
但他很快压下了这股悸动。
现实的鸿沟,不是几句热血的话就能跨越的。
“晓芸,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
赵磊移开目光,声音低沉,
“一时的冲动,改变不了什么。
你爸给你规划的路,才是安稳的。
回去吧,别让你爸担心。”
说完,
他轻轻却坚定地挣脱了周晓芸的手,
转身就要离开。
“赵磊!”
周晓芸看着他又要走的背影,
急得跺脚,带着哭腔喊道,
“那你呢?你怎么办?你去哪儿?”
赵磊的脚步停住,没有回头,
只是望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水马龙的城市,
声音里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
“我?我有手有脚,饿不死。
海城这么大,总有我赵磊的立足之地。
你爸看不起我,没关系。
我会混出个人样来,让他看看!”
这句话,
像是在对周晓芸说,
更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他没有再停留,大步流星地汇入了人海,
这一次,周晓芸没有再追上去。
她站在原地,
看着赵磊挺拔却孤单的背影消失在城市的喧嚣中,
眼泪无声地流淌。
她知道,
赵磊这一走,可能就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父亲的行为,像一把刀,
斩断了她和赵磊之间刚刚萌芽的联系。
而赵磊最后那句话,也让她明白,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父亲的阻挠,
还有现实的身份差距和赵磊那颗不甘人下的心。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和心痛,席卷了她。
她第一次意识到,
成年人的世界,
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和残酷。
而那个在她危难时挺身而出的年轻人,
或许注定只是她青春记忆里一个短暂而炽热的过客。
她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
她必须要去面对父亲,问一个明白。
不是为了挽回赵磊,
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而赵磊,
在摆脱了周晓芸之后,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心里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周晓芸的追赶和眼泪,
像烙印一样刻在他心里。
他明白,老周这一招,
不仅赶走了他,
也在他和晓芸之间,
划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混出个人样……”他喃喃自语,
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这座城市,要么吞噬他,
要么成就他。
他别无选择,只能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