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紧我！”
陆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拉着林筱，第一个侧身挤进那条被厚重藤蔓遮蔽的岩壁缝隙。
缝隙窄得吓人，最宽处也就勉强容一人侧身通过，有些地方还得吸气收腹才能蹭过去。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不知从哪里渗出的、冰凉的水滴偶尔落在颈后，激起一阵寒颤。空气潮湿憋闷，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岩石特有的冷冽气息。
“陈默断后，清理痕迹！”“苏晚”紧跟着钻了进来，低声吩咐。陈默最后一个进入，迅速用匕首割断一些藤蔓，让它们自然垂落，尽量掩盖住入口，然后才快步跟上。
缝隙并非直来直去，而是弯弯曲曲，时而向上攀爬，时而向下倾斜，脚下全是湿滑的碎石和凹凸不平的岩面。行走异常艰难，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林筱被陆辰紧紧牵着，另一只手摸索着冰冷粗糙的岩壁，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身后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追兵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形成沉闷的回响，仿佛死神的鼓点，一下下敲在心头。
“他们……会跟进来吗？”林筱喘着气，小声问。
“不确定。”陆辰的声音在前面传来，还算平稳，“缝隙入口隐蔽，但如果有擅长追踪的人，或者用了生命探测设备，发现是时间问题。我们得尽快找到出口，或者一个足够隐蔽的藏身点。”
话虽这么说，但在这未知的黑暗中，谈何容易。
周小雨跟在“苏晚”后面，嘴里咬着一个微型手电——不敢开大光，只发出一点可怜的幽绿光芒，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她还得时刻注意手里那个侦测设备，生怕错过任何异常信号。
“这鬼地方……信号屏蔽得厉害，几乎收不到外面的无线电了。”周小雨低声抱怨，“不过也好，追兵可能也不好追踪我们。”
“苏晚”则一直沉默着，似乎在极力回忆或感知着什么。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后，她忽然开口：“等等……辰辰，你有没有感觉，空气的流动方向……有点变化？”
陆辰停下脚步，仔细感受。确实，之前那几乎凝滞的、带着霉味的空气，此刻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方向稳定的流动感，从他们前进的方向吹来，虽然依旧冰凉，却少了些浊气。
“有风！前面可能有出口，或者更大的空间！”林筱精神一振。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催促着他们继续向前。
又艰难地行进了约莫半个小时，缝隙逐渐变得宽敞了一些，虽然还是需要弯腰低头，但至少不用再侧身挤了。风的感觉更明显了些，还带来了隐隐的……流水声？
“前面有水声！”周小雨也听到了。
水流声意味着可能有地下河，也可能意味着更大的洞穴空间。无论如何，都比困在这狭窄的缝隙里强。
他们加快了些速度。水流声越来越大，最终，在拐过一个急弯后，缝隙豁然开朗——他们钻出了狭窄的通道，进入了一个不算太大、但足够几人站立的地下洞穴。
洞穴的一侧，一股清澈的地下溪流潺潺流过，水声正是来源于此。洞穴顶部有一些裂缝，透下几缕极其微弱的天光，勉强能让人看清大致轮廓。空气也清新了不少。
“暂时安全了。”陈默迅速检查了洞穴各处，确认没有其他出口，也没有近期生物活动的痕迹。
所有人都累得够呛，靠着岩壁坐下，大口喘息。这一路精神紧绷加上体力消耗，几乎到了极限。
陆辰松开林筱的手，自己也靠着一块干燥的石头坐下，闭目调息。他额头的“源质之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微光，似乎比刚才又稳定了一些。
林筱挨着他坐下，从背包里拿出所剩无几的水和食物分给大家。东西不多，只能勉强垫垫肚子。
“我们这是到哪儿了？”周小雨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打量这个洞穴，“还在那个峡谷下面吗？”
“苏晚”走到溪流边，用手捧起一点水闻了闻，又仔细观察着洞壁的岩石纹理和溪流的走向。
“我们可能……在向山腹深处走。”她缓缓说道，“这条地下河的水很凉，很干净，应该是来自很高的海拔或者很深的地层。岩壁的构造也很古老。这里，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入山脉。”
她的话让刚刚松弛一点的气氛又紧张起来。深入山腹，意味着离地面更远，出口更难找，也意味着……如果真的被困，救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现在怎么办？原路返回不可能了，外面全是追兵。”林筱看向陆辰。
陆辰睁开眼，目光沉静。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闭上眼，似乎在仔细感知着什么。这一次，他感知的时间更长，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分辨许多混杂的信息。
几分钟后，他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确定：“水流的方向……有‘声音’。很微弱，很杂乱，但和之前在星纹蕨山谷感觉到的‘古老声音’有点像，不过……更‘深’，更‘沉’。而且……”
他顿了顿，指向地下河下游的黑暗深处：“那个方向，‘声音’里……夹杂着一点不一样的‘回声’，很轻微，像是……金属？或者某种非常致密光滑的东西，被水流长期冲刷的‘感觉’。”
金属？人造物？
在这深入地下的古老河道里？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会不会是矿脉？或者……古人留下的东西？”周小雨猜测。
“有可能。”“苏晚”沉吟道，“这片山脉历史久远，地质复杂，有矿脉不奇怪。如果是古人留下的金属器物，被冲到这里也有可能。但是……”
她看向陆辰：“辰辰，你能分辨那‘回声’的大概距离和性质吗？对我们有没有危险？”
陆辰摇摇头：“太模糊了。距离不好判断，可能几百米，也可能更远。性质……只知道很致密，非天然岩石，没有活跃的能量反应，应该不是电子设备或武器。”
不是武器，稍微让人放心点。但在这未知的地下环境，任何非自然的东西都值得警惕。
“要去看看吗？”陈默问。作为前路探查，这是他的职责。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林筱苦笑。回头路是死路，留在这里是等死，似乎只能顺着河流向下，寻找可能的出路。那个金属“回声”，至少是个明确的方向线索。
休整了大约二十分钟，恢复了一些体力，队伍再次出发。这次沿着地下河边的狭窄石滩走，虽然湿滑，但比在缝隙里爬行好多了。
河道曲折，洞穴时而宽阔时而狭窄。陆辰走在最前面，凭借他对那种特殊“回声”的微弱感知引路。周小雨则用她的设备尽可能探测前方地形和可能的空洞。
走了大概又有四十多分钟，河道突然开始向下倾斜，坡度变陡，水流也变得湍急起来，哗哗的水声在洞穴中回响。他们不得不更加小心，以免滑倒被水冲走。
就在坡度最陡、水声最响的一段前方，陆辰突然停下，示意大家注意。
“那个‘回声’……很近了。就在前面拐弯过去不远。”他压低声音，“但是……水声太大，掩盖了很多细节。小心点。”
陈默握紧了枪（子弹所剩无几），越过陆辰，率先贴着岩壁，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众人紧跟其后。
拐过那个急弯，眼前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里是一个较大的地下洞窟，地下河在这里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深潭，然后继续向下游流去。而在深潭边缘，靠近岩壁的浅水区，赫然躺着一段锈蚀严重、几乎和周围岩石融为一体、但依然能看出大致轮廓的——金属管道？或者说是某种金属结构的残骸？
它一半埋在砾石里，一半浸泡在水中，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矿垢和沉积物，看起来已经在这里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
“这是……什么东西？”林筱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管道口径不小，材质不明，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开的。
“苏晚”也蹲下身，用手抹开一处锈垢，露出下面略显不同的金属底色。她的手指在某个隐约的凸起上摸索了几下，脸色微微一变。
“这上面……有非常模糊的徽记残留。形状……有点眼熟。”她抬起头，看向陆辰和林筱，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好像……是很多年前，官方某个绝密科研工程的标识。那个工程的名字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直负责监听后方动静的周小雨，突然脸色惨白地转过头，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变形：
“后……后面！缝隙方向！有声音！很多人！还有……还有设备运转的噪音！他们……他们进来了！正在快速接近！”
几乎与此同时，陈默也猛地抬头，看向洞穴顶部的某个裂缝，那里透下的微光似乎被什么遮挡了一下。
“上面……也有动静。不是人，像是……小型无人机正在试图钻进来探测。”
前有神秘金属残骸和未知去路，后有即将追入的敌人，头顶还有无人机窥探。
他们被彻底堵在了这个地下洞窟里！
绝境！
真正的绝境！
陆辰迅速扫视周围环境。深潭看似是条路，但水下情况不明，可能暗藏漩涡或断崖。除了来路和深潭下游，岩壁光滑陡峭，无处可攀。
“下水！往下游走！”陆辰当机立断。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的方向，尽管同样危险重重。
“不行！水流太急，下面可能是瀑布或者竖井！”陈默反对，“而且陆总你的伤不能长时间泡水！”
“没时间了！”“苏晚”也急了，后方追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有人在用扩音器喊话，要求他们投降。
就在这千钧一发、争论不下之际，林筱口袋里贴身放着的“源质之核”，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啊！”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把它掏了出来。
只见那枚“琥珀”此刻光芒大盛，内部的银色脉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甚至发出轻微的、仿佛风掠过叶片般的嗡鸣。它散发的柔和辉光，不再仅仅笼罩陆辰，而是如水银泻地般，流向那截浸泡在水中的、锈蚀的金属残骸！
在“源质之核”光芒的照射下，那截金属残骸表面厚重的锈垢和沉积物，竟然如同遇到热水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剥落！露出了下方相对完好、闪烁着奇特哑光的金属本体！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残骸某个原本看似毫无缝隙的平滑面上，随着锈垢剥落，一个清晰的、与羊皮卷上某种纹路极其相似的蕨叶状凹槽图案，显露了出来！
那图案的中心，正好有一个小小的、与林筱手中“源质之核”大小形状完全契合的凹陷！
“这……这是……”林筱惊呆了。
“苏晚”瞬间明白了什么，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放上去！筱筱！把‘源质之核’放进去！快！”
后方，追兵的手电光已经能照到拐弯处的岩壁！
头顶，无人机旋翼的噪音近在咫尺！
林筱不及多想，在陆辰和陈默的掩护下，冲上前，颤抖着将手中滚烫发光的“源质之核”，对准那个凹陷，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清脆的、仿佛尘封了无数岁月的机括转动声，从金属残骸内部传来。
紧接着，残骸旁边原本浑然一体的岩壁，在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中，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条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明显是人工修筑的阶梯通道！
一股陈旧但干燥的空气，从通道内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