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那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宴会厅死寂的空气。
“她的话,就是我的态度。”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硬,和他掌心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道一起,清晰地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握住了她的手。
在所有人面前。
以一种近乎宣告的姿态。
林筱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更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周围那些惊愕、难以置信、甚至带着愤怒的目光,都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她只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微凉,和他那句话带来的、如同海啸般的震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他站在了她这边。
不是默认,不是纵容,是明确的、公开的,支持。
陆明远脸上的肌肉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那副完美的慈祥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眼底翻涌着阴鸷的寒光。他死死地盯着陆辰,又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那位率先发难的老者,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其他原本打算附和或者观望的人,此刻也都噤若寒蝉,眼神闪烁,不敢再轻易出声。
谁都看得出来,陆辰这是铁了心要护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了!甚至不惜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与元老们、与他的养父,直接撕破脸!
【……好!很好!】陆明远心底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翅膀硬了!为了个女人,敢跟我叫板了!】
陆辰仿佛没有看到陆明远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也没有在意满场的死寂和低压。他握着林筱的手,甚至轻轻用力,将她往自己身边带近了一点,形成一个更加亲密的、共同抵御外界的姿态。
然后,他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陆明远脸上,语气淡漠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的私事,不劳各位费心。”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至于集团事务,等我伤愈,自会处理。各位叔伯若是对我的能力有所怀疑,大可以在董事会上提出。”
他没有提高音量,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这是警告,也是宣告——他陆辰,依旧是陆氏说一不二的掌舵者,不容任何人质疑和挑衅!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直接对身后的陈默示意了一下。
陈默会意,立刻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却不容拒绝:“总裁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各位请慢用。”
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还敢再多留?纷纷起身,说着场面话,仓促告辞。那位珠光宝气的老夫人和锐利老者,脸色铁青,但在陆辰那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也只能愤愤离去。
转眼间,刚才还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就变得空旷而冷清,只剩下满桌狼藉的杯盘,和站在主位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陆明远。
陆辰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微微侧头,对还处于巨大冲击中、脑子一片空白的林筱低声道:“走吧。”
林筱愣愣地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虽然主要是他握着她),由陈默推着轮椅,三人如同来时一样,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自始至终,陆辰都没有松开她的手。
直到坐进回程的车里,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陆辰才缓缓松开了手。
掌心的温度骤然消失,林筱才仿佛从一场极不真实的梦中惊醒。她看着自己那只被他握了许久、甚至有些汗湿的手,又看看身边重新闭上眼、恢复了一贯冷漠姿态的陆辰,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快,太震撼,让她来不及细想。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为了反击陆明远和那些元老?
还是……真的有哪怕一丝丝,是为了她?
她偷偷看向他,试图从他平静的侧脸上找到答案。
陆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缓缓睁开眼,对上她探究的目光。
车厢内光线昏暗,他的眼眸在阴影中显得愈发深邃。
“今天,”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依旧平静,“表现尚可。”
又是“尚可”。
和评价那碗馄饨一样的词。
林筱的心,却因为这两个字,莫名地安定了一些。
然而,没等她这口气彻底松下来,陆辰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合作,”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从现在开始。”
林筱瞳孔骤缩。
合作?
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所谓的“深情”是演戏?知道她别有目的?!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她的反应,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光芒,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记住你的位置,和林小姐。”他最后补充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喜怒,“做好你该做的事。”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行驶,车厢内一片死寂。
林筱僵坐在座位上,浑身冰凉。
所以,他刚才的维护,他握住她的手,他说的“她的话就是我的态度”……这一切,都只是……“合作”的一部分?
一场各取所需的,冰冷交易?
那她心底刚刚升起的那点微弱的、不该有的悸动和暖意……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