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最后一点天光被墨色吞没，房间里没有点灯。沈前锋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硬木扶手，对面，黄英好整以暇地坐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枚黄铜弹壳在她指间灵活地翻转，像一朵危险的金属玫瑰。
“沈先生不必急着拒绝。”她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惯于发号施令的从容，“乱世之中，大树底下好乘凉。军统这块牌子，关键时刻能挡掉不少麻烦。比如……特高课无休止的盘查，或者某些……来自自己人的误解。”她意有所指，目光似乎能穿透墙壁，看到另一个方向可能存在的监视者。
沈前锋心知肚明，她指的是潘丽娟那边。军统的耳目，比他预想的还要灵通。他脸上依旧挂着那种经过练习的、符合“南洋商人”人设的温和笑容：“黄组长抬爱。沈某只是个生意人，所求不过财货平安，无意卷入政争漩涡。今日出手，实属无奈，不愿见血光冲了在下的财运。”
“财运？”黄英轻笑一声，将那枚弹壳“嗒”一声按在桌面上，“沈先生的财运，看来不光靠南洋的橡胶和香料，还靠着些……别致的东西。”她目光扫过沈前锋腰间，那里空空如也，那支让她惊艳的消音武器早已不见踪影。“那种能杀人于无声的利器，可不是寻常商人能弄到的。即便在上海黑市，也是传说级的货色。”
沈前锋心头一紧，空间里那支格洛克19仿佛在隐隐发烫。他端起桌上微凉的粗茶抿了一口，借动作掩饰内心的波动。“祖上有些门路，留了点防身的小玩意儿，让黄组长见笑了。不过是旁门左道，登不得大雅之堂。”
“好一个旁门左道。”黄英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随之而来，“就是这旁门左道，今晚救了我的命，也救了你好不容易在潘掌柜那里建立起来的那点……微妙的信任。不是吗？”她顿了顿，观察着沈前锋的反应，见他依旧不动声色，便继续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沈先生，你那‘小玩意儿’，还有你这个人，我们很感兴趣。不需要你站到台前，只需在必要时，提供一些……‘便利’。价格，好商量。”
就在这时，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毫无感情地响起：
【触发支线任务：军统的橄榄枝。】
【选项一：接受招揽，成为军统外围人员。奖励：空间扩容5立方米，功勋值100点。风险：身份卷入度大幅提升，可能暴露于更高层级监视。】
【选项二：婉拒合作，保持独立。奖励：无。风险：可能引发军统猜忌，遭遇针对性调查。】
【选项三：有限合作，以“武器专家\/情报贩子”身份进行交易。奖励：空间扩容2立方米，解锁“基础武器改装知识”。风险：需持续提供有价值情报或装备，维持平衡。】
选项清晰列出，利弊分明。沈前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彻底投靠绝无可能，那意味着失去自主权，成为棋子；但完全拒绝，在敌我交织的甬城，凭空多出军统这样一个敌人，也绝非明智之举。有限合作，以交易的形式，是目前最符合他利益的选择。既能利用军统的资源和人脉网，又能保持相对超然的地位，更重要的是，那2立方米空间和武器改装知识，对他至关重要。初始的10立方米空间在装入必要的武器、药品和基础工具后，已显得捉襟见肘。
他放下茶杯，迎着黄英审视的目光，缓缓开口：“黄组长，沈某人生地不熟，确实需要一些‘朋友’行个方便。但沈某的规矩是，只谈交易，不论隶属。”他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我可以为贵方提供一些……技术上的咨询，或者偶尔，转让一些你们感兴趣的‘小玩意儿’。相应的，我希望在必要的时候，黄组长和你的同僚，能对我的生意‘网开一面’，并提供一些关于市场动向的……‘善意提醒’。”
他刻意用了些模糊的商业术语，但双方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黄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交易？很有趣的说法。那么，沈先生，你的‘商品’清单和价码是？”
“清单没有，看需求。”沈前锋语气平静，“至于价码，除了刚才说的‘便利’和‘提醒’，我更需要一些……硬通货。西药，尤其是磺胺、吗啡；特种金属；或者高纯度的化工原料。当然，黄金永远受欢迎。”这些都是这个时代的战略物资，也是他未来可能用到的，甚至可以通过系统进行转化或升级。
黄英眉梢微挑，沈前锋的要价不低，但并未超出她的权限范围，尤其是与他可能提供的价值相比。“可以。不过，我们需要看到‘样品’，证明沈先生你有与我们长期交易的资格。”
“样品……”沈前锋沉吟片刻。直接给出制式武器风险太高，容易引来追查。他心念电转，有了主意。“三天后，还是这个时间，我会给你一件‘样品’，以及一份关于日军近期可能在城西码头区域进行夜间巡逻路线调整的……分析报告。”
码头巡逻路线？黄英眼神一凝。这是军统情报网正在费力核实却尚未确定的情报！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背后还有更深的情报来源？这个沈前锋，果然比她想象的更不简单。
“好！一言为定。”黄英不再纠缠，利落地站起身，“期待沈先生的‘样品’和报告。”她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却带着一丝若有实质的警告，“沈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和我们做生意，诚信最重要。至于潘掌柜那边……有些界限，划清了对大家都好。”
说完，她拉开门，身影迅速融入外面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里重新剩下沈前锋一人，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香水味。他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看着楼下街巷阴影晃动，很快归于平静。军统的人撤走了，但监视未必结束。
他缓缓坐回椅子，闭上眼睛，意识沉入那片只有他能感知的10立方米空间。里面整齐码放着来自另一个时代的物资，它们是他在这个乱世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2立方米的扩容看似不多，却能多存放不少关键物资。而“武器改装知识”，正好能解决他目前无法解释武器来源的窘境，他可以利用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材料，对现有武器进行“合理化”的改进，甚至制造一些符合时代背景但效能超前的“土制”装备。
选择“有限合作”，是一条钢丝。他必须在军统、地下党以及日军三方之间维持一种危险的平衡，利用彼此的信息差和需求，为自己争取生存和发展的空间。黄英的警告言犹在耳，潘丽娟的试探恐怕也不会停止。
“界限……”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嘲讽。从他带着这个空间来到1938年的那一刻起，所谓的界限，就已经模糊不清了。
意识退出空间，他拿起桌上那枚黄英留下的弹壳。弹壳还带着一丝人体的余温，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指腹摩挲着弹壳底部细微的撞针凹痕，目光渐深。
窗外，隐约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悠长而凄冷，划破了甬城沉寂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