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击,笃,笃,笃。
这封关于魔王使者的“事故报告”,必须写。
但冰封监狱的通讯设备是单向的,只能接收凛冬王座的命令,无法回传信息。
想回话,只能派人,亲自去一趟。
这给了他巨大的操作空间。
高傲的魔王庭,真的会在乎一个偏远监狱里失踪的补给官吗?
在魔族的观念里,弱肉强食是刻在骨子里的法则。
别说关起来“劳动改造”,就是当场杀了当晚餐,也未必有人会多问一句。
但规矩就是规矩。
程序,必须走到位。
诺兰不再犹豫,铺开两张质地精良的羊皮纸。
第一封信,给狼人卡西多。
信中,他坦然告知了监狱近况,包括洗劫风暴崖,以及那个叫萨利斯的使者如何被“说服”,正在矿坑里为监狱发光发热。
他需要一个在王庭的内应,而卡西多是他唯一的选择。
第二封信,是官方报告。
行文悲怆,措辞恳切。
报告详述了萨利斯使者在完成补给任务后,前往海岸游玩时,不幸遭遇极地风暴,被巨浪卷入冰海,尸骨无存。
监狱全体人员深感悲痛,并为此进行了长达三分钟的默哀。
诺兰吹干墨迹,叫来了法尔科斯。
“法尔科斯。”
诺兰将两封信交给他:
“去一趟凛冬王座。”
“先找到卡西多,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他。”诺兰递过第一封信。
“然后,根据他的建议,再决定是否要把这第二封信,交给王庭的其他人。”
法尔科斯郑重地将信揣进怀里。
他很清楚,这趟差事,比押送一百个贾珀还要凶险。
“明白,典狱长大人。”
法尔科斯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处理完这件事后,天色已彻底沉入黑暗。
诺兰让华玛、瓦尔科等心腹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独自一人,从上锁的箱子里,取出了那顶在波林宝库中找到的娜迦秘宝。
潮汐权冠。
它躺在天鹅绒衬垫上,造型古朴,由一整块深海蔚蓝晶石雕琢而成,点缀着几颗黯淡的珍珠,看不出丝毫神异。
诺兰拿起它,戴在头上。
尺寸不大不小,正好。
他闭上眼,依照纳莎所说的方法,将魔力探入权冠。
没有痛苦,只有一根冰冷的针,毫无征兆地刺入脑海最深处,带来一阵剧烈的晕眩。
但因为他现在的魔力值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所以他进行绑定的时候,要比德雷克顺利许多。
下一刻,一种奇妙的联系建立起来。
一个全新的感官,从他的灵魂深处破土而出。
诺兰睁开眼。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但当他再次集中精神,前所未有的感知如潮水般涌来。
他能“触摸”到办公室外,走廊里流动的微风的形状。
他能“闻”到城堡下方,岩石缝隙里渗出湿气的咸腥。
更远处,霜泪港上空,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寒流,正盘旋汇聚,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雪。
最清晰的,是来自大海的呼唤。
冰层之下,深邃、缓慢、蕴含着无尽力量的洋流,它们的每一次脉动,都清晰地反馈在他的感知中。
这对于航海而言,是无价之宝。
戴着它的人,就是这片冰海上永不迷航的灯塔。
但……仅此而已了。
诺兰摘下权冠,摩挲着冰冷的晶石,眉头皱了起来。
比他预想的,差了不少。
他以为这是强大的战斗武器,或是操控天象的神器,结果只是一个顶级的导航仪?
“纳莎。”
他对着门外轻唤。
片刻后,娜迦推门而入,恭敬地垂首侍立。
“主人。”
“你看看。”
诺兰将潮汐权冠抛给她。
纳莎下意识接住,看到权冠的瞬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敬畏,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这就是你们娜迦一族的至宝?”
诺兰的声音很平淡:
“没什么大用。”
“大人,潮汐权冠的力量,与使用者的实力息息相关。”
纳莎捧着权冠,低声解释:
“您的力量越强,它能发挥的威能就越恐怖。传说中,我们最强的先祖,曾戴着它掀起淹没大陆的海啸。”
“至于如何成长,我便不知了,那已是属于领袖层面的秘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但诺兰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一个从得到这件秘宝起,就盘旋在他心头的逻辑漏洞。
“最后一个问题。”
诺兰的目光落在纳莎身上,锐利得能穿透她的灵魂。
“这秘宝存放在极为隐蔽的海底。但你一个普通的娜迦族人,却能如此轻易地进去,又把它取出来。”
“这不合理。”
诺兰身体微微前倾,桌上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巨大,如同一尊俯瞰着祭品的神只。
“一个种族的至宝,防卫若如此松懈,它存在的意义在哪?为什么它没有被你们的领袖,或最强的战士贴身保管?”
办公室里陷入死寂。
纳莎抱着权冠的手,微微一颤。
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这沉默,让空气都变得凝重。
她似乎在进行一场剧烈的天人交战。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抬起头。
那双竖瞳第一次毫无避讳地直视着诺兰的双眼。
“大人,您说得对,那不合理。”
她的声音不再是仆人的谦卑,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冷与骄傲。
“因为,这座权冠之所以会被存放在那里,根本不是为了防备外人。”
“那是一间考场。”
纳莎深吸一口气,吐露了那个足以颠覆诺兰对她所有认知的秘密。
“潮汐权冠,是我的毕业考题。”
“我的老师,就是娜迦族唯一的领袖,艾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