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沈泽那个焦头烂额的项目上。
沈泽喝得有点多，脸上泛着红光，大着舌头抱怨：“……妈的，城东那块地，前期投入那么大，卡在最后环节这么久，要不是……”
他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刹住，小心地瞟了陆承渊一眼。
桌上瞬间安静了一下。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项目最初是怎么搭上陆承渊这条线的。
赵靳言唯恐天下不乱地笑起来，用下巴指了指沐晚晴，对陆承渊说：“哎，说起来，这项目能成，是不是还得感谢沐小姐这块‘敲门砖’啊？”
这话说得有些轻佻，却也是事实。
沈泽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沐晚晴的心微微一提，面上却依旧平静，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仿佛没听见。
陆承渊放下酒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侧过头，目光淡淡地扫过赵靳言，最后落在沈泽身上，语气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定论式的分量：“项目能过，是沈泽自己后期方案做得够硬，执行也下了功夫。和谁引荐没关系。”
他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将沐晚晴最初“礼物”的性质抹去，将功劳归给了沈泽，既保全了沈泽的面子，也微妙地抬高了沐晚晴。
她不再是单纯的“敲门砖”，而是间接促成了一项“够硬”的生意。
沈泽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感激又有些羞愧的表情，连忙举杯：“是是是，主要还是承渊你肯给机会指点！我敬你！”
陆承渊与他碰了碰杯，却没喝，转而看向沐晚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极其自然地对沈泽说：“对了，晚晴最近弄了个小工作室，做艺术咨询，好像还挺像模像样。你那边新酒店不是要采购艺术品？有合适的业务，可以关照一下。”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沐晚晴身上！
沐晚晴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而且，他选择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用这种方式，将“霁望咨询”半公开地推了出来！
不是以她独立事业的身份，而是以“他女人弄的小工作室”的身份，以一种施舍和关照的姿态，轻飘飘地递给沈泽一个“业务”！
屈辱感再次涌上，比下午在“懿府”时更甚。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主人牵出来展示所有技能、并随时准备被派发任务的宠物。
但她脸上不能露出分毫。
她甚至必须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感激。
她抬起头，看向陆承渊，眼神里充满了被意外惊喜击中的光芒，又带着一丝惶恐不安：“这……这怎么好麻烦沈公子……”
沈泽此刻正愁没机会弥补和讨好，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不麻烦！绝对不麻烦！沐小姐……不，晚晴姐的事就是我的事！酒店艺术品采购包在我身上！一定找最合适的项目给你！”他恨不得立刻把这份人情坐实。
顾铮和赵靳言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韩子勋则笑着摇头：“承渊，你这可是以权谋私啊。”
陆承渊唇角微勾，揽着沐晚晴腰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纵容的调侃：“她喜欢折腾，就随她去。做得不好，亏了算我的。”
一句话，定下了调子。
这是他的宠溺，是他的允许范围之内的小游戏。
做得好，是锦上添花；
做不好，也无伤大雅，自有他兜底。
沐晚晴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只剩下柔顺的、被宠爱的羞涩笑容，轻轻靠向陆承渊：“谢谢你。”
她接受了。接受了他的“安排”，接受了他赋予的“新身份”。
一个被他圈养着、允许拥有一点无害事业的宠物。
这场发小局，她看似成功融入了他的核心圈子，获得了认可，甚至为“霁望”拿到了一个稳定的大客户。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离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和“掌控”，似乎更远了。
陆承渊用一种温柔却强硬的方式，给她套上了一条更华丽、也更牢固的链子。
聚会散场时，已是深夜。
沐晚晴微醺，靠在陆承渊怀里，由他半抱着走向电梯。
其他人各自告别离去。
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沐晚晴似乎瞥见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林叙深？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心猛地一悸，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陆承渊似乎并未察觉，只是低头看她，语气带着事后的慵懒：“累了？”
沐晚晴迅速收敛心神，将脸埋在他胸前，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电梯下行。
沐晚晴的心却无法平静。
林叙深的影子如同鬼魅，陆承渊无处不在的掌控如同金丝牢笼，沈泽项目带来的关联……这一切交织成一张越来越复杂的网。
她靠在陆承渊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眼神却穿过电梯冰冷的金属壁，望向不可知的未来。
脚下的路，似乎每走一步，都陷得更深。
而她，必须在这片泥沼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着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