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之上,魈昏迷不醒。青黑色的业障之力如同活物,在他周身剧烈翻腾、侵蚀,与夜叉仙力进行着残酷的拉锯战。他紧蹙着眉头,即使在无意识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嘴角不时溢出一丝压抑的闷哼。那深入骨髓的业障,不仅折磨着他的仙躯,更时刻侵蚀着他的神魂。
削月筑阳真君与理水叠山真君面露凝重与痛惜。他们与魈同为仙人,深知这千年杀伐积累的业障何等可怕,寻常仙法难以化解,强行干预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凝光站在稍远处,眉头紧锁,她虽掌凡间权柄,对此等仙家痼疾亦是束手无策。
“业障深重,已侵魂髓……唉。”削月筑阳真君叹息一声,语气沉重。
就在众人忧心忡忡之际,嫦娥已翩然落在魈的身侧。她没有理会仙人们复杂的目光,清冷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魈身上那翻腾的黑气上。这业障之力,充满了杀戮、怨憎与不祥,其污秽与混乱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奥赛尔被激发的怨念。但本质上,它依旧是一种负面能量的极致凝聚。
而月华,至阴至净,恰是涤荡污秽、抚平混乱的克星。
“让我试试。”嫦娥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在仙人与凝光的注视下,她缓缓伸出右手,指尖凝聚起一缕极其精纯、近乎透明的月华。这缕月华并不耀眼,反而异常柔和,如同初冬的第一片新雪,带着纯净无暇、净化万物的气息。
她将指尖轻轻点向魈的眉心——那是神魂与业障纠缠最烈之处。
月璇·洗心!
指尖触及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原本狂暴翻腾的业障黑气,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疯狂地向着嫦娥的指尖涌来,试图污染、侵蚀这缕纯净的月华!然而,那看似柔弱的月华,却如同中流砥柱,岿然不动。业障黑气撞上月华,并非激烈的爆炸,而是如同积雪遇阳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净化,化作缕缕清淡的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嫦娥闭目凝神,全力运转太阴仙诀。她的仙家神识,顺着月华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魈的识海与经脉。那是一片被无尽黑暗与血色笼罩的世界,无数扭曲的怨魂虚影在咆哮,无尽的杀伐景象在重复。业障之力已如同附骨之疽,与魈本身的仙力、甚至神魂紧密纠缠。
净化过程,必须极其精细、缓慢。如同用最纤细的刻刀,剥离附着在珍宝上的顽固污垢,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根本。嫦娥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对她的心神消耗极大,远比与奥赛尔正面对抗还要艰难。
时间一点点流逝。礁石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海浪轻轻拍岸的声音。仙人们屏息凝神,看着魈周身的业障黑气,以眉心为中心,被一点点逼退、净化。他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痛苦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然而,越往深处,业障的抵抗越发顽固。它们盘踞在魈的心脉与神魂核心,那是千年积累的最深沉、最本源的痛苦与煞气。嫦娥的月华之力遇到了强大的阻力,净化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魈,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低语,充满了疲惫与苍凉:
“……帝君……契约……终于……可以……”
这破碎的呓语,如同惊雷,在寂静的礁石上响起!
削月筑阳真君与理水叠山真君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魈,又猛地看向嫦娥,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惊与……某种恍然大悟的激动?!
帝君!魈在意识模糊时,呼唤的竟然是帝君!而且,言语中透出的意味……结合之前嫦娥提到的帝君“陨落”之蹊跷,以及钟离那深不可测的表现……一个惊人的猜想,不可抑制地浮现在两位仙人心头!
难道……帝君他……?!
嫦娥也听到了这声低语,她心中波澜微起,但手上动作却丝毫未停,反而更加沉稳。她将更多的月华仙力,如同最温柔的清泉,缓缓注入魈的心脉深处,洗涤着那沉积千年的业障核心。
这个过程又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当嫦娥终于收回手指,缓缓睁开眼睛时,脸色已有些苍白,显然消耗巨大。但她的眼神依旧清澈。
而礁石上的魈,周身那令人心悸的业障黑气已然消散了大半,虽然并未根除(千年业障非一次可净),但最凶猛、最影响神智的部分已被极大压制。他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脸上再无痛苦挣扎之色,仿佛陷入了一场久违的沉眠。
“业障已暂时压制,暂无大碍。但其根深蒂固,需徐徐图之,非一日之功。”嫦娥轻声对两位仍处于巨大震惊中的仙人说道。
削月筑阳真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着嫦娥郑重地行了一个古老的仙家礼仪:“大恩不言谢!嫦娥仙子今日之举,不仅是救了魈,更是……为我等拨云见日!” 他的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意与感激。
理水叠山真君也深深一揖:“仙子之力,玄妙通神,我等拜服!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凝光虽不明仙家内部的具体震撼,但也看出嫦娥确实稳住了魈的伤势,同样郑重道谢。
嫦娥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抬头望向璃月港的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座往生堂。
魈无意识的那声“帝君”,如同最后一块关键拼图。结合之前的种种疑点——帝君“陨落”的异常、钟离深不可测的见识与力量、他对璃月“人治”未来的期待、以及此刻魈的呓语……
真相,几乎已呼之欲出。
岩王帝君摩拉克斯,或许并未真正“陨落”。
那位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其真实身份……
嫦娥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这提瓦特的棋局,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此地事了,我先回港内调息。”嫦娥对众人说了一句,便化作月华,飘然离去。她需要一点时间恢复,也需要……为接下来与那位“客卿”的会面,做好准备了。
月净业障,亦照迷局。一场关乎璃月未来的摊牌,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