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硕？”
听到这个名字，梅宏杰原本死寂的眼神瞬间被点燃。
那是一种混杂着滔天恨意的疯狂。
他猛地从椅子上挺直了身体。
双手狠狠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巨响。
“对！是我杀的！”
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
“那个王八蛋！他该死！他全家都该死！”
梅宏杰的情绪彻底失控。
脸上的肌肉因为激动而扭曲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狰狞。
“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本来就是小赌，玩玩麻将，输赢不大。是他！”
“是他带我去的地下赌场！”
“他说那里来钱快，能发大财！结果呢？结果就是个无底洞！”
“我越陷越深，输光了积蓄，就开始找他借。”
“他妈的，那就是个高利贷啊！”
“利滚利，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梅宏杰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红得吓人。
“他就是个吸血鬼！把我当成他的私人Atm机了！”
“没钱了就来找我，不给就威胁我！”
“他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一切！”
小余冷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所以，杀了他，就是为了报复，为了不用还钱？”
“对！”
梅-宏杰毫不犹豫地承认。
“他就是导火索！那天我杀了高晴，满脑子都是怎么跑路。”
“结果那个b养的，偏偏那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催债！”
“他在电话里骂我，说再不还钱，就带人来我的超市里闹。”
“让我身败名裂，生意也做不成！”
梅-宏杰咧开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我当时就想，好啊，你来啊。”
“反正老子手上已经有一条人命了，也不差你一个。”
“你不是想要钱吗？老子送你全家下去要！”
这番话让整个审讯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小余握着笔的手，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追问。
“说具体点，你是怎么进去的，作案过程。”
“呵，他家那破地方，我早就踩好点了。”
梅-宏杰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病态的炫耀。
“老式小区，安保等于零。他家住二楼。”
“外墙正好有煤气管道，简直就是给我搭好的梯子。”
“那天晚上，大概半夜两点多吧。”
“我顺着管道爬上去，他家厨房的窗户没关严。”
“我就那么进去了。”
“我本来，真的，我本来只想弄死他一个人的。”
梅-宏杰的声音低了下去，但那股狠厉劲儿一点没减。
“我摸进他卧室，他睡得跟死猪一样。我拿着刀，直接就……”
他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
“可他妈的，他老婆被惊醒了，尖叫了起来。”
“我当时就慌了，一刀也给捅了。”
“然后……然后他家那个小崽子，也哭了，还喊爸爸妈妈……”
梅宏杰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回忆，但又控制不住地说了下去。
“我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不能留活口。一个都不能留。”
“我冲进儿童房……那孩子看见我，哭得更厉害了……”
“我……我捂住了他的嘴……”
审讯到此，连经验丰富的小余都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因为赌博而扭曲了人性，犯下滔天罪行的恶魔。
小余记录完最后一行字，走出了审讯室。
走廊里，几个同事围了上来，脸上都是同样的震惊和愤怒。
“怎么样了？”
“全招了。”
小余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把记录本递给同事。
靠在墙上，点了根烟，手却还在抖。
“妈的，真是个畜生。”
一个老刑警低声骂了一句。
“连孩子都不放过。”
小余猛吸了一口烟。
看向不远处监控室里那个沉稳的身影。
他由衷地感叹道。
“幸亏曾队接管了案子，抓得及时。”
“不然，真不知道这个疯子还会犯下多少命案。”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一股浓烈的烟味混杂着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曾昊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他看了一眼瘫在椅子上的梅宏杰。
又瞥了眼桌上那份由小余记录的，字迹都透着愤怒的口供。
“聊完了？”
曾昊拉开小余刚才坐的椅子，坐到了梅宏杰的对面。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梅宏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曾昊。
他现在就是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虽然精疲力尽，但凶性未减。
“该说的我都说了。”
“人是我杀的，你们枪毙我吧。”
他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
曾昊没接他的话，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根，叼在嘴里。
他没有点燃，只是就那么叼着。
“梅宏杰，你觉得你亏吗？”
曾昊突然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梅宏杰愣住了。
“什么意思？”
“我问你，为了躲几百万的赌债。”
“把自己下半辈子，不，把你这条命都搭进去。”
“还顺便带上了一家三口给你陪葬。”
曾昊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
“你觉得，这笔账，划算吗？”
梅宏杰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我说了，是他们逼我的！”
“逼你？”
曾昊笑了，但那笑意没有到达眼底。
“逼你上赌桌的是谁？”
“逼你借高利贷的是谁？”
“逼你从一个有家有业的小老板，变成一个亡命徒的是谁？”
“难道不是把你拖进这个无底洞的那些人吗？”
曾-昊的每一个问题，都让梅宏杰的脸色难看一分。
“你现在大包大揽，把所有罪都认了，一死百了。”
“你倒是痛快了。”
“可那些人呢？”
“那些把你吃干抹净，害得你家破人亡的‘好兄弟’。”
“他们现在正拿着你的钱，在哪个高档会所里花天酒地呢。”
“说不定啊，他们还在笑话你。”
“笑话你这个纯纯的大冤种，到死都还在帮他们扛雷。”
这番话，比任何严厉的审讯都更具杀伤力。
梅宏杰的拳头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更深的恨意所取代。
是啊。
他杀了高晴，杀了催债的。
可真正把他推向深渊的那些人，却还逍遥法外。
凭什么？
“我……”
梅宏杰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响。
曾昊看火候差不多了，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放在桌上。
“给你个机会。”
“戴罪立功。”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是谁带你赌的，在哪赌的，你的钱，都输给了谁。”
“一个名字，一个细节，都别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