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在丹霞山诡异而压抑的宁静中悄然滑过。
这三天里,听松别院大门紧闭,再无任何动静传出。仿佛那日的惊天一字与法则动荡,都只是所有人的集体幻觉。然而,山巅那些被震碎的神念尚未完全恢复,被悄无声息捏碎的护山大阵阵眼仍在紧急修复,无一不在提醒着众人——那不是梦。
那份令人窒息的威压,真实不虚。
期间,再无人敢用神念窥探别院,连经过附近空域的飞鸟,都会下意识地绕行。林素心那边的骚扰也诡异地停止了,仿佛噬界盟的那枚玉简只是一次性的试探。她乐得清静,更加刻苦地修炼,气息日渐凝实。
终于,到了丹霞山论道大会正式开幕的日子。
清晨,旭日东升,万道金霞刺破云海,将连绵的峰峦染上一层瑰丽的色彩。主峰之巅,早已用大法力开辟出的巨大白玉云台“论道台”上,符文流转,霞光氤氲。各方修士驾驭着各式法器、灵兽,化作道道流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按宗门、地域划分区域落座。
人声鼎沸,灵光冲霄。南域本土宗门、中域巨擘、北漠豪强、西海妖族……各方势力泾渭分明,又彼此打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复杂情绪。几乎所有人在交谈、寒暄之余,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依旧寂静的听松别院方向。
“你们说……那位前辈,今日会来吗?”
“凌霄宗主亲自送了请柬,礼数做足,应该……会来吧?”
“若是不来,这论道大会,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来了才可怕!谁知道他会不会一言不合又……”
窃窃私语声在云台上低低回荡。
凌霄子与几位太上长老高坐主位,面色看似平静,袖袍下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今日之局,已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时辰将至,贵宾席上已是座无虚席,唯有最前方、视野最佳的那几个位置依旧空着,那是为几位身份最尊贵的客人和……听松别院那位预留的。
就在司仪修士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大会开幕之时——
天地间,忽然安静了一瞬。
并非声音被剥夺,而是某种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存在感”笼罩了下来,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天际,并无九龙拉宫,也无仙舟蔽日,只有一道看似平凡无奇的身影,正一步一缓,踏空而来。
青衣素袍,黑发披散,容颜俊逸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慵懒,正是尘奕。他身边跟着亦步亦趋、紧张得龙尾巴都僵直了的尘玄。尘玄怀里,还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只依旧在沉睡、通体黝黑的北漠玄龟。
他们的速度看起来并不快,但每一步落下,脚下虚空都仿佛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缩地成寸,眨眼间便已来到了论道台的上空。
没有强大的灵力波动,没有慑人的气势威压,他就那样平平无奇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成为了整个天地的中心。阳光、云霞、乃至流转的天地灵气,似乎都在向他所在的方向微微倾斜、朝拜。
全场鸦雀无声。
数万道目光,带着敬畏、好奇、恐惧、探究,齐齐聚焦在他身上。
尘奕目光懒散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以及那布置得庄重华美的云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嫌人多吵闹。
他直接忽略了那预留的、装饰最为华贵的主位席,目光落在云台边缘一处相对僻静,靠近云海,还能晒到太阳的角落。
“就那儿吧。”
他淡淡说了一句,也不见如何动作,身影便已出现在那角落。随手一挥,一张看似普通的藤编躺椅,一张小几便出现在空中,稳稳悬浮。他径直躺了上去,舒适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仿佛准备补个回笼觉。
尘玄赶紧抱着小龟,像个尽职的小书童,束手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整个论道台,依旧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这位前辈……驾临的方式如此平淡,选的位置如此随意,行为举止更是……如此的不拘一格?这和他们想象中仙风道骨、威仪万千的绝世高人形象,相差何止万里!
但偏偏,没有人敢发出任何质疑的声音。连高坐主位的凌霄子等人,也只是嘴角微微抽搐,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默认了他的行为。
司仪修士喉咙滚动了好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用带着一丝颤抖的语调,高声宣布:
“吉时已到!丹霞山论道大会,启——幕——!”
声音回荡在群山之间,拉开了这场注定将被载入苍梧界史册的盛事的序幕。
然而,所有人的心思,显然都不在开幕仪式本身。
那位在角落躺椅上似乎已然入睡的慵懒身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也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他来了。
他就这样来了。
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却又仿佛“理应如此”的方式,宣告了他的降临。
论道大会,正式开始。但所有人都知道,从这一刻起,大会的节奏、焦点,乃至意义,都已不再由主办方丹霞山,甚至不由任何传统势力掌控。
真正的风暴之眼,正躺在那里,慵懒地晒着太阳。
而此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林素心看着师尊那特立独行却又无比自然的做派,心中原本的紧张竟莫名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有荣焉的平静。
师尊在,天塌不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即将开始的论道环节上。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系统界面在尘奕脑海中幽幽亮起:
【场景:丹霞山论道台。状态:宿主已就位(睡眠模式)。检测到全场关注度99.7%,气运交织度上升,世界线扰动加剧。建议:保持当前状态,威慑力维持峰值。】
尘奕在意识里懒懒回应:“知道了,别吵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