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陈默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阳光的天空。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焦虑，不安，恐惧，和愤怒，似乎都无法在他的心湖里，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良久。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巨锤，让那压抑的气氛，骤然一凝。
“你们说完了？”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没有说任何一句安抚的话，也没有解释任何一句。
他只是默默地，打开了那套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系统。
【产业链天眼】！
在林轩等人那充满了不解和困惑的目光中，陈默再次，将他全部的心神，沉浸到了那片由无数数据洪流构成的，浩瀚星图之中。
他再一次，锁定了那颗已经被标记为“极度危险”，并且正在被无数“暗紫色水蛭”疯狂吸血的，“华康药业”的星球。
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被抽走的资金上。
而是穿透了重重的迷雾，向着那些资金，最终汇集的，那个位于公海的，加密服务器地址，发起了，更深层次的，追溯指令！
【正在解析目标服务器最终资金流向……】
【解析需要消耗巨量算力，可能导致系统响应迟缓，是否继续？】
“继续！”
陈默在脑海中，用尽全力，吼出了这两个字！
轰——！！！
他只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因为那股逆向追踪的庞大信息流，而猛地一震！
下一秒！
在那台加密服务器的背后，一个全新的，散发着幽幽蓝光，被系统用【最高机密】和【核心战略资产】
等字样反复标记的，庞大的“虚拟项目模型”，缓缓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一条无比复杂，无比精密的，新颖的，分子结构式！
在模型的下方，一行行简洁的，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的注解，清晰无比！
【项目代号：“火种”计划】
【项目主体：华康药业（联合军方背景实验室）】
【项目目标：针对Ndm-1超级耐药菌的，特效靶向药研发】
【项目阶段：三期临床试验，已进入数据收尾阶段……】
【预计成功率：91.3%】
【预计商业价值：足以颠覆全球抗生素市场格局……】
真相……
原来，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芒！
他看着他那几个，已经被绝望和内部分歧，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战友。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沉声说道：
“这不是造假。”
“是卧薪尝胆。”
办公室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当陈默那句“是卧薪尝胆”在会议室里落下时，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它没有换来任何的恍然大悟，也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同仇敌忾。
有的，只是林轩脸上那愈发浓重的，巨大的悲哀。
是秦风，那双缓缓闭上，再也懒得争辩的，疲惫的眼睛。
以及李毅那张开又闭合，最终化为一声沉重叹息的，干涩的嘴。
他们不信。
或者说，他们，不敢信。
在那份由无数个铁证堆砌而成的，来自华尔街的“死亡判决书”面前，任何不基于数据的，感性的，虚无缥缈的“宏大叙事”，都显得是那样的，苍白，可笑，且无力。
那是一种，信念的，彻底崩塌。
比资金链断裂更可怕，比产品被清盘更绝望。
一个团队，最可怕的危机，莫过于，他们再也无法理解，他们的“领袖”，那个曾经带领他们创造了奇迹的男人，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林轩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嘴里，无意识地，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
曾经因为“明日电池”一战而被点燃的，那份对陈默近乎“神化”的崇拜和信任，此刻，正在那冰冷的现实面前，快速地，冷却，龟裂，直至，化为齑粉。
陈默没有再解释。
他平静地，看着他那三位，如同雕塑般，被绝望所笼罩的，战友。
他知道，在这样的“降维打击”面前，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想要让这几个几乎被摧毁了意志的男人，重新站起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个更疯狂，更不可思议，更离经叛道的行为，去撞开那堵由“迷雾资本”用“真相”所筑起的，叹息之墙！
他默默地，转过身，在三人那充满了困惑、不解、和一丝怜悯的复杂目光注视下，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砰。”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关上了。
那一声轻响，像是一道无形的鸿沟，将他，与门外的整个世界，彻底隔绝。
办公室内，窗帘被拉得死死的，密不透风。
陈默没有开灯，只是任由电脑屏幕那幽幽的光，照亮他那张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脸。
他做出了一个，让门外那三人，如果知道，足以会当场心脏骤停的，疯狂决定！
不但不卖！
不但要死扛！
我还要，公开发布一篇报告，与那份来自华尔街的“铁证”，针锋相对！
我还要，以我“默皇”的名义，向整个世界，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秘的，幽灵般的“迷雾资本”，正式—— 宣战！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疲惫与兴奋的空气，灌入肺里，像是烈酒，又像是毒药。
他打开一个空白的文档，那双在键盘上，曾敲出过无数次胜利代码的手指，第一次，感到了，一丝丝的，颤抖。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这甚至，都算不上是一场战斗。
这是在用一根牙签，去挑战，一台全速冲来的，重型坦克的履带。
是拿自己的全部身家，全部声誉，和整个团队的未来，去赌一个，由系统提供的，没有任何佐证的，“可能性”
他把自己，彻底地，关进了这间小小的，黑色的囚笼里。
没有食物。
没有睡眠。
只有，无穷无尽的咖啡因，尼古丁，和他脑海里，那片不断旋转的，浩瀚星图。
他将【产业链天眼】里，关于那个【火种计划】的所有细节，那串复杂的分子式，那个惊人的成功率，和那句足以颠覆一切的“商业价值”注解，用他自己能够理解的语言，一点一点地，剥离，重组，翻译。
然后，他站在一个，更高维度的，国家战略的角度，将这些“证据”与华夏近十年来的产业政策、军工投入、和生物安全法案，进行了一次，匪夷所思的，“强行关联”
这不再是一篇简单的“多头报告”。
这，是一篇，充满了“阴谋论”和“宏大叙事”的，政治经济学檄文！
一篇，足以让任何一个科班出身的金融分析师，都嗤之以鼻，认为是“民科妄想”的，惊世骇俗的，宣言！
二十四小时后。
当李毅等人，因为担心，而撞开他办公室大门的时候。
看到的，是一个双眼布满血丝，胡子拉碴，整个人瘦了一圈，却精神亢奋到，近乎癫狂的，陈默。
以及，他面前屏幕上，那份已经完成的，每一个字，都燃烧着他灵魂的，疯狂报告！
李毅和林轩只扫了一眼那个标题，他们的头皮，就猛地，炸开了！
**【致迷雾资本：有一种伟大，叫战略性亏损！】**
“老板……你……你不能……”林轩的声音，都变了调，他几乎是冲了上来，想要抢走那台电脑。
陈默只是抬起一只手，轻轻一挡，便让他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没有去看林轩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只是用一种梦呓般的，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报告中的，一段话。
“……你们用卫星看到的，是车流量的稀少。而我看到的，是为了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而进行的，物流管制！”
“……你们用私家侦探找到的，是经销商的抱怨。而我看到的，是为了给真正的‘核心产品’让出全部产能，而进行的，战略性收缩！”
“……你们用财务模型算出的，是利润的黑洞，是转移的资产！而我看到的，恰恰是这个国家，为了在一个，我们绝对不能输的，未来的战场上，摆脱对西方专利的依赖，而进行的，最悲壮，也最高明的，资本布局！那不是亏损，那是投入！是对一个更伟大目标的，卧薪尝胆！”
最终！
陈默缓缓地站起身，他那不算高大的身影，在这一刻，却像一尊从地狱归来的神只，散发着一股，让所有人都为之战栗的，疯狂而决绝的气场！
“你们以为，你们在第五层。”
“可实际上，我，和这个国家，早已站在了，大气层！”
没有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他坐下，登录了那个让他一战封神，也让他毁誉参半的，承载了他“默皇”全部荣光与争议的，社交媒体账号！
他将这篇，足以将自己和他小小的“默资本”，都彻底钉上历史耻辱柱的报告，以“全网公开”的形式，点击了那个—— 【发布】！
……
报告一出，如同一颗引爆了化粪池的，深水炸弹！
整个市场，一片哗然！
寂静，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毫不留情的，嘲讽，与谩骂！
如果说，“迷雾资本”的报告，只是让市场恐慌。
那么陈默这篇报告，则直接让市场，陷入了愤怒！
“疯子！他绝对是疯了！为了博眼球，连这种天方夜谭都编得出来？！”
“还‘战略性亏损’？还‘大气层’？我呸！他就是想拉我们散户进去，给他持有的那点仓位，当接盘侠！无耻之尤！”
“默皇？我看是‘末皇’吧！已经输不起了，开始胡言乱语了！取关了！以后谁再信他，谁就是傻子！”
曾经将他捧上神坛的那些财经媒体，此刻，也全都调转了枪口，用最尖酸，最刻薄的语言，对他进行着无情的，口诛笔伐！
【财经头条：哗众取宠的最后挣扎——评“默皇”的“爱国式”投资骗局！】
【证券风云：从封神到坠落，只用了一周！“默资本”或将成为史上最短命的百亿私募！】
【资本深喉：蚍蜉撼树！当“赌徒”试图用“玄学”，去解释他无法理解的科学时！】
就连那个早已被市场遗忘的，曾经的公募之王，王敬之，也在他的个人专栏上，用一种“过来人”的，充满了优越感的口吻，淡淡地写到：
【“我早就说过，靠运气赢得的，终将，会靠实力，还回去。将个人的臆想，凌驾于市场规则之上，甚至试图用‘爱国情怀’来绑架市场，这，是一种幼稚，更是一种，可笑。”】
一夜之间。
似乎全世界，都站在了陈默的，对立面。
“默资本”的办公室里。
李毅、秦风、林轩，三人看着手机上，那些铺天盖地的，恶毒的咒骂，那一张张充满了嘲讽的，他们老板的表情包。
他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了愤怒和争执，只剩下，一片，灰败的，死寂。
他们感觉，自己，和他们这家，刚刚才冲上云霄的公司，正在随着他们那位“疯了”的老板，一起，向着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加速坠落。
他们完了。
彻底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