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薄薄的银行卡，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压在陈默的手心，也压在他的心上。
账户里，十万零三千二百一十八块五毛。
这串数字，是他的全部身家，是他破碎家庭的最后一块粘合剂，也是他人生豪赌的唯一筹码。
他坐在冰冷的客厅里，双眼通红，一夜未眠。
妻子柳燕带着女儿回了娘家，临走前只留下了一句话：
“陈默，我等着你，要么你把这个家赢回来，要么我们就去民政局。”
整个房子空空荡荡，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每一次跳动，都像在质问他：你凭什么？
你拿什么赢？
“我凭它！”
陈默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系统界面，是他唯一的依仗，也是他唯一的疯狂。
【惩罚任务已开启】
【任务目标：三日内盈利20%】
【系统指令生成中，请宿主做好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开盘越来越近。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的汗把手机后盖都浸得有些湿滑。
他不知道系统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指令。
会是某个潜力巨大的科技股，还是被低估的蓝筹股？
终于，在九点十五分集合竞价开始的瞬间，系统界面上的数据流停止了滚动，最终的指令清晰地浮现出来。
【K线之眼：买入指令】
【目标：St德仁（600xxx）】
【简介：德仁医疗，连续三年亏损，身负多项诉讼，内部管理混乱，已发布退市风险警告。股民称之为“A股殡仪馆”、“价投火葬场”，是所有资金避之不及的垃圾股。】
【指令：集合竞价期间，以跌停价1.52元，全仓买入！】
“什么玩意儿？”
陈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凑近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没错，就是St德仁，一支股价只剩一块五毛二，被戴上了“St”帽子的垃圾股！
他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买这只股票？
还是在跌停板上全仓梭哈？
这跟直接把钱扔进火里有什么区别？！
“系统，你是不是出bUG了？”
陈默在心里咆哮，“这还不如让我直接去天台排队呢！”
他慌忙打开股票软件，搜索“St德仁”。
铺天盖地的新闻和股评，没有一条是正面的。
《St德仁财务造假实锤，股民血本无归！》
《专家点评：St德仁已病入膏肓，退市是其唯一归宿！》
《盘点A股十大天坑，St德仁凭实力荣登榜首！》
他点开股吧，里面更是一片鬼哭狼嚎，充满了绝望和谩骂。
“但凡我还有一粒花生米，都不会碰一下德仁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
“家人们谁懂啊！我从十五块拿到一块五，房子拿没了！”
“兄弟们，我已经悟了，买入St德仁，从此红尘是路人。”
看着这些评论，陈默的后背一阵阵发凉，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理智告诉他，这绝对是一个死亡陷阱，任何人，但凡有一点脑子，都不会往里跳。
“叮咚。”
股票交流群里，李大嘴又开始了他的“民间股神”表演。
“兄弟们，今天大盘不错，机会多多。但记住我的话，有一只票，狗都不碰，那就是St德仁！谁买谁就是大冤种，纯纯给庄家送人头！”
“哈哈哈，李哥说得对，我奶奶都知道那玩意儿不能碰！”
群里的附和声，像一把把尖刀，刺在陈默的心上。
全世界都在告诉他，快跑！
那是地狱！
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个曾精准预言了“天龙科技”崩盘的系统，却在命令他：跳下去！
他的手指在颤抖，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
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小人声嘶力竭地吼着：
“陈默，你疯了吗？那是十万块！是你女儿的学费！是你老婆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买了这只垃圾股，你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另一个穿着囚服，剃着光头的小人则冷笑道：
“不买？不买你就能活？任务失败，系统卸载，你拿什么还房贷？拿什么给老爹看病？反正都是死，不如赌一把！富贵险中求，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不……不行……我不能赌……”陈默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沙发上。
【K线之眼警告：距离集合竞价结束还剩三分钟，请宿主立刻执行指令！】
【重复：立刻执行指令！】
系统冰冷无情的催促声，像最后的丧钟。
陈默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离婚协议书，女儿失望的眼神，妻子决绝的背影……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输不起，他真的输不起了！
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了。
当一个人被逼到悬崖的尽头，身后是万丈深渊，面前是刀山火海时，那刀山火海，也就成了唯一的“生路”。
“妈的！”
陈默双眼赤红，从沙发上猛地弹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股破釜沉舟的疯狂，“赌了！老子跟你赌了！”
他像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死囚，颤抖着手，点开了交易界面。
他不敢再去看任何关于St德仁的新闻和评论，他怕自己会再一次动摇。
输入代码：600xxx。
股价：1.52元。
数量：全部！
当他的手指悬在“确认买入”那个血红色的按钮上时，他停住了。
他仿佛能看到，只要他按下去，那十万块钱就会瞬间化为乌有，他的人生将彻底坠入黑暗。
他的手，抖得像帕金森一样，怎么也按不下去。
【倒计时：10，9，8……】
系统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爸爸……我想去游乐园……”
女儿稚嫩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他想起了女儿天真无邪的笑脸，想起了她抱着自己大腿撒娇的模样。
“啊——！”
陈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用尽全身的力气，闭上眼睛，狠狠地将手指戳向了屏幕！
“啪！”
那一声轻微的触屏声，此刻听起来却如同惊雷炸响！
【委托已提交】 四个冰冷的字，出现在屏幕上。
紧接着，在九点二十五分集合竞价结束的那一刹那。
【买入成功！】
陈默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心脏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背，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输了？
还是赢了？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把自己的命运，连同整个家的未来，全部押在了这只人人喊打的垃圾股上。
他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拿起手机，点开自己的持仓界面。
在那片熟悉的惨绿之中，“St德仁”四个字，赫然在列。
持仓成本，1.52元，持仓数量，股。
他看着这个数字，眼神空洞。
是生是死，是上天台，还是下会所，就看接下来的三天了。
他输光了一切，也押上了一切。
那个曾经兢兢业业，畏首畏尾的中年男人陈默，在这一刻，仿佛已经死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双眼血红，一无所有，也再无所畏惧的……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