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薛一楠总带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陈家。
有时是装在玻璃罐里的萤火虫,晚上在院子里点亮,让陈默数着星星看萤火虫飞;
有时是手工做的颜料盘,上面印着小恐龙和小兔子的图案,陈默每次用都舍不得弄脏;
还有一次,她带了个折叠式的小画架,说要带他们去湖边写生。
那天的湖边风很软,薛一楠铺了块格子野餐垫在草地上,林冉抱着画板坐在垫子上,陈默拿着蜡笔在旁边涂涂画画,偶尔会追着蝴蝶跑远,薛一楠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手里拿着瓶冰镇的草莓汽水,等他跑回来时递给他。
阳光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像撒了把碎钻。
林冉画累了,就靠在薛一楠的肩膀上,两人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云慢慢飘,手指在野餐垫下悄悄牵在一起,薛一楠的指尖蹭过林冉的指缝,带着点痒,却让人心安。
“以前我从来没和别人一起这样看过风景。”林冉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软软的。
薛一楠转头看她,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格外柔和,眼底映着湖面的光。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薛一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她握紧林冉的手。
林冉点点头,把头埋得更深了些,鼻尖蹭过薛一楠的肩膀,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混着阳光的味道,让人想一直赖在这里。
陈默的变化越来越明显。
以前他总是沉默地坐在角落,现在会主动和陈钰明分享学校的趣事,会拿着画去给邻居家的小朋友看,甚至会在薛一楠和林冉说话时,故意插一句“楠姐姐和小林姐姐是不是在谈恋爱呀”,让两人的脸瞬间红透。
每次这时,薛一楠都会笑着揉他的头发,林冉则会假装生气地去挠他的痒痒,画室里满是笑声,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傍晚回家时,薛一楠开车,林冉坐在副驾驶,陈默坐在后座,手里抱着薛一楠给他买的恐龙玩偶。
车窗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林冉靠在车窗上,看着薛一楠开车的侧脸。
她的短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专注地看着前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林冉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薛一楠的手背。
薛一楠转头看她,眼底满是温柔,“怎么了?”
“没什么,”林冉笑着说,“就是觉得今天很开心。”
薛一楠也笑了,腾出一只手,轻轻握住林冉的手。
车继续往前开,夕阳的光透过车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手指都染成了暖黄色,像在为这份渐浓的爱意,镀上了一层永不褪色的温柔。
星语鎏光西餐厅的落地窗外,江城的暮色正浓,霓虹初上,将玻璃映得像块缀满碎钻的黑丝绒。
室内暖黄的灯光从水晶吊灯上洒下来,落在皮质沙发椅的扶手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大提琴曲《爱的礼赞》在空间里低回,混着餐刀划过牛排的轻响,还有杯中红酒晃动时的细碎声,把告别暑假的夜晚衬得既温馨又带着点微妙的郑重。
陈钰明坐在主位,穿了件深灰色的定制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是低调的百达翡丽,他正笑着给林冉切面前的菲力牛排,刀叉起落间动作优雅,“小林啊,这暑假多亏了你和一楠,你看陈默现在多开朗,每天回家都念叨你们。”
陈阿姨坐在旁边,穿了件藕粉色的真丝连衣裙,手里拿着湿巾轻轻擦了擦陈默的嘴角。
陈默今天穿了件小西装,却没个正形,手里攥着薛一楠送的恐龙玩偶,时不时偷偷往林冉盘子里递块水果。
林冉接过陈钰明递来的牛排盘,指尖轻轻碰了碰温热的瓷盘边缘,脸上露出温和却坚定的笑,“陈叔,您太客气了。”
“这暑假能陪小陈默,我也很开心。”
“但高三这一年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得全身心投入学习,争取保送名额...”
“这样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就不用愁了,也能真正踏实下来。”
她说这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餐刀的柄,银质的刀柄被她握得微微发烫,眼神落在盘子里的牛排上,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
陈钰明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了然地笑了,把红酒杯往她那边递了递,“叔叔明白,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
“高三确实关键,不打扰你是应该的。”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江城这么多好大学,你有想去的吗?”
“要是需要打听保送资格,叔叔认识几个大学的教授,能帮你问问。”
林冉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了星光,她放下餐刀,身体微微前倾,“我想去江城最高等的那所综合大学...”
“听说他们的设计专业在国内很有名,还有专门的艺术团体。”
“我喜欢画画,也想试试设计,而且那所学校可以住校,能有自己的空间。”
她说这话时,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布上的暗纹,语气里满是向往,连耳尖都透着点兴奋的红。
“那所学校啊...”陈钰明喝了口红酒,咂咂嘴,“确实厉害,但也怪得很,成绩再好,没点艺术天赋也进不去。”
“不过好在不看背景,全凭实力,倒是很适合你。”
他这话像给林冉吃了颗定心丸,她用力点点头,拿起叉子叉了块牛排,嚼得格外香,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大学校园里画画的样子。
薛一楠坐在对面,手里握着咖啡勺,银勺在骨瓷杯里轻轻搅拌着,褐色的咖啡液泛起细密的泡沫。
她听着林冉的规划,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咖啡勺停在杯底,发出轻微的“叮”声。
窗外的霓虹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表情。
当陈钰明的目光转向她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把咖啡勺放在杯碟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我啊...”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林冉,又很快移开,“林冉选的学校肯定好,我也试试呗。”
“那你想从医,还是继续搞心理学?”陈钰明笑着问,语气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期许,“行川可是江城有名的外科医生,他的衣钵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你放着这么好的资源,可别浪费了。”
薛一楠拿起酒瓶,给陈钰明的杯子里添了点酒,酒瓶倾斜的角度有些随意,红酒溅出几滴在杯沿,她却没在意,“陈叔说笑了,我爸的名徒遍地都是,哪里轮得到我继承?”
“再说,做什么不都一样,好找工作就行。”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漫不经心,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指尖攥着酒瓶的力度有多紧。
出国的约定和身边的人,像两根绳子,正往两边拽着她,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有些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