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日星官一案，让我李小白和反贪局的风头一时无两。走在天庭的云街上，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敬佩，有感激，有畏惧，当然，也少不了那些隐藏在仙光下的、更加复杂的情绪。
王母娘娘赏的那颗九千年紫纹蟠桃，我没舍得吃，用最高级的保鲜仙术封在一个玉盒里，藏在了反贪局档案室最隐秘的角落（我让鲁班仙院加了七七四十九道防护阵）。这玩意儿，关键时刻就是第二条命，或者能换来天大的好处，可不能糟蹋了。
玉帝的嘉奖令和一大堆“仙之楷模”、“天庭栋梁”之类的锦旗、牌匾，堆满了我的办公室一角，鹤羽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地擦拭一遍。仙网上的舆论更是把我吹上了天，什么“天庭包青天”、“仙界纪晓岚”，甚至还有仙女在匿名论坛发帖说要给我生小仙猴……吓得我赶紧让鹤羽加强了反贪局的网络防护，顺便屏蔽了几个过于狂热的Ip。
表面风光无限，但我心里那根弦，却绷得越来越紧。
昴日星官一个小小的司晨官，就敢为了KpI和香火，勾结外人，动蟠桃这种战略资源。那他背后，是不是还有更大胆、隐藏得更深的？那些被我一连串组合拳打落马下的仙官、被触动利益的仙二代及其家族，他们会甘心吗？玉帝虽然一直表示支持，但他毕竟是三界之主，平衡各方势力是他的首要任务，当反贪的刀子砍到他自家亲戚或者重量级心腹头上时，他还会如此坚定吗？
这种隐忧，在不久后的一次“凌霄宝殿常务仙事会议”上，得到了印证。
这是我第一次以正五品反贪局局长的身份，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参会者除了玉帝、太白金星等核心领导，就是各部院的一把手或重要副职，个个都是仙光浩荡、气场强大的大佬。我这个小局长坐在末尾，感觉周围的仙压都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会议前半段按部就班，各部门汇报工作，玉帝做指示。轮到我们反贪局时，我简单汇报了近期的案件查处情况和下一步工作重点，包括准备对“南天门收费站”等垄断性服务单位进行调研。
我刚说完，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李局长年轻有为，雷厉风行，真是令我辈汗颜啊。”
我抬头一看，是寿星，南极仙翁。这位老神仙鹤发童颜，拄着蟠龙拐杖，脸上总是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是天庭出了名的老好人、和事佬。但我知道，能混到这个位置的，没一个是简单的。
“仙翁过奖，晚辈只是尽职尽责。”我谦虚回应。
寿星捋着雪白的长须，笑眯眯地说：“尽职尽责是好事。不过啊，李局长，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仙翁请讲。”
“天庭嘛，就像一个大宅院，讲究个和谐稳定。有时候，水至清则无鱼。查处几个害群之马是必要的，但若是风声鹤唳，搞得大家都不敢做事，生怕动辄得咎，那反而会影响天庭的正常运转，得不偿失啊。”他语气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却像软刀子，“就比如那南天门收费站，守门的儿郎们风吹日晒，收点辛苦钱，也是情有可原嘛。若是查得太严，寒了将士们的心，谁还愿意去守那苦哈哈的大门呢？”
他这话一出口，好几个部门大佬都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就连玉帝，也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没有立刻表态。
我心中冷笑，这是要给我上眼药，搞“大局观”绑架了？
我脸上依旧带着恭敬的笑容，回应道：“仙翁教诲的是，和谐稳定确实是重中之重。不过，晚辈以为，真正的和谐，是建立在公平和规则之上的。若是因为少数人的‘辛苦’和‘情有可原’，就放任他们侵占公共利益，损害大多数仙僚的权益，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就像一棵大树，若只因几根枝叶茂盛，就任由蛀虫啃噬树干，迟早有一天会轰然倒塌。反贪局要做的，就是除掉蛀虫，让大树每一根枝桠都能享受到阳光雨露，这才是长久之计。”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仙，继续道：“至于南天门守将辛苦，我们反贪局在调研时，自然会充分考虑。若待遇确实不公，我们也会积极向玉帝和相关部门反映，推动改善。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违规收费、中饱私囊的理由。仙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寿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呵呵笑道：“李局长思虑周全，是老朽多虑了，多虑了。”
玉帝这时才放下茶杯，缓缓开口：“李爱卿所言，深合朕意。反腐倡廉，与促进发展、维护稳定并不矛盾，反而是相辅相成。诸卿当以此为念，恪尽职守，共维天纲。”
玉帝定了调子，其他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但我知道，寿星今天这番话，绝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他代表了一股相当强大的、希望维持现状、不愿被触碰利益的保守势力。
会议结束后，我正准备离开，太白金星悄悄凑了过来，低声道：“李局长，留步。”
“金星有何指教？”
太白金星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李局长，今日殿上，锋芒稍露啊。寿星佬……他门下徒子徒孙，遍布各司，人脉极广。南天门那边，水也很深，牵涉到几位镇守天尊的旧部……你，要心中有数，循序渐进，切莫操之过急。”
我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太白金星的好意提醒。“多谢金星提醒，晚辈铭记。”
回到反贪局，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心情有些沉重。看来，接下来的路，不会像之前那么顺畅了。砸几个明显的腐败窝点容易，但要触动那些盘根错节的深层利益网络，必然会引来巨大的反弹。
“局长，”鹤羽敲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神秘，“有新的匿名举报信，通过仙网加密通道发来的，级别很高，用了三重乱码加密，差点被系统当成垃圾信息过滤掉。”
“哦？内容是什么？”我来了精神。
鹤羽将一份译解后的玉简放在我桌上：“举报……御马监，监丞弼马温（此乃官职，非孙悟空），涉嫌利用职务之便，克扣天马草料，虚报天马养护费用，并与下界某些妖族势力，有不明资金往来。”
御马监？弼马温？
我的眉头挑了起来。这可是个有“前科”的敏感部门啊！虽然现在的弼马温肯定不是孙大圣了，但这个职位，本身就容易出问题。天马是天庭重要的战略运输和作战资源，草料、养护都是大笔开销，油水足，监管难度也大。而且，涉及下界妖族？这里面的水，恐怕比南天门还深！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敏感时期，这封指向明确、内容具体的匿名举报信，是真的正义之士看不过眼，还是有人想借我这把“刀”，去铲除异己？或者，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等着我往里跳？
我拿起玉简，反复看着上面的信息，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鹤羽。”
“在，局长！”
“通知下去，近期局内工作重点，暂时从‘南天门收费站’转向。成立‘御马监专项调查组’，我亲自任组长。记住，对外严格保密，调查方式，以外围摸排和数据分析为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御马监，更不准接触弼马温！”
“是！”鹤羽领命而去。
我看着玉简上“弼马温”三个字，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弧度。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来吧！让我看看，这天庭最深的水底下，到底藏着些什么妖魔鬼怪！
我这把“刀”，可不是那么好借的。既然出了鞘，不砍点硬骨头下来，怎么对得起我“天庭社畜逆袭典范”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