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动持续传来，药铺桌上的油灯晃了三下，灯芯爆了个细小的火花。萧玄的手还按在青铜司南上，指针死死指向西南方向，纹丝不动。
苏挽月放下研磨杵，走到门口掀开一条门缝。外面巷子里有人大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她回头：“有人昏过去了。”
萧玄收起司南，抓起外袍披上就往外走。两人一前一后冲进街口，看见五个百姓横七竖八倒在石板路上，脸色发青，嘴唇泛紫，呼吸微弱。
苏挽月蹲下为一个少年把脉，手指刚搭上腕部，眉头立刻皱紧。她抽出一根银针刺入对方内关穴，血珠从针尾渗出，颜色乌黑如墨。
“不是腐心散。”她说，“是尸解散。”
萧玄站在她身后问：“能救吗？”
“得看毒侵到哪一步。”她收回银针，迅速翻看病人的舌苔和眼睑，“这毒会封住经络，让气血停滞。拖过两个时辰，就救不回来了。”
远处又传来哭喊声。另一条街上也有人倒下。
萧玄盯着西南方：“旧酒窖下面有密室，毒是从那里扩散出来的。”
“先救人。”苏挽月站起身，“你去查地下通道，我配解药。”
“不行。”萧玄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能试药。”
“我不试，谁试？”她抽出手，“你是主帅，不是医者。”
萧玄没再说话，转身朝西南方疾行。苏挽月快步返回药铺，打开药箱开始清点药材。赤阳藤、白术、炙甘草……缺九死还魂草。这种药只长在极寒之地，边城根本没有。
她咬牙翻开随身携带的医典，一页页翻找替代方案。忽然间，桌上那盏油灯猛地一跳，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桌面中央。
一本古书虚影缓缓浮现，封面写着《青囊书》三个字。
苏挽月抬头看向空中，呼吸一滞。书页自动翻动，停在某一页。上面写着：“尸解散，属阴毒之极，解法以温阳固本为主，辅以金针导引真气运行十二经脉。方用：附子三钱，干姜二钱，赤阳藤五钱，加九死还魂草为引。”
最后那味药依旧无法绕开。
她盯着“九死还魂草”五字看了很久，忽然想起什么，从药囊夹层取出一小块干枯的根茎。这是三年前在北境采药时偶然所得，当时不知其名，只觉气息极寒，便一直留着。
她将根茎放入药钵碾碎，取粉末滴入清水。水色由清转红，再变金黄，与医典记载一致。
找到了。
她立刻动手调配，称量、混合、煎煮。药香渐渐弥漫开来。第一炉药成时，已过去一个半时辰。
此时萧玄回到药铺，带回四具昏迷者的尸体样本。他脱下手套说：“地下通道确实存在，入口被封死，但毒气正从砖缝渗透出来。我们时间不多。”
苏婉月端出一碗药汁：“先给活人用。”
第一批药送出去半个时辰后，消息陆续传回。三个病人醒来，神志恢复，但四肢无力。一人服药后呕吐不止，被紧急抬回。
苏婉月赶到现场，发现那人原本就有胃疾，药性刺激导致反呕。她立即施针，在足三里、中脘等穴位连点七针，症状缓解。
围观百姓跪下磕头，有人喊：“活菩萨来了！”
她没应声，只让人把剩下的药分装成小包，派可靠之人送往各街区。同时设立临时医棚，集中救治重症患者。
陆婉儿在这时出现。她穿着粗布衣裙，手臂上缠着布条，主动要求帮忙分药。
苏婉月点头同意。陆婉儿动作利落，将药包一一登记发放。萧玄在一旁观察，见她卷起袖子记录名单时，左手腕内侧露出一块红痕。
蝶形，边缘锯齿状。
他记得这个图案。苏婉月药囊内层有一圈暗绣，正是同样的形状。
他没有当场询问，只默默记下。
药效逐渐显现，街头倒卧的人被陆续抬进医棚。苏婉月连续施针三十人次，额头渗出细汗。萧玄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你去休息。”他说。
“还不到时候。”她摇头，“只要还有一个人没醒，我就不能停。”
萧玄下令封锁西区所有出入口，调来张远山安插的眼线，彻查可疑人员。他自己则守在医棚外，盯着西南方向的夜空。
火光又起来了。
旧酒窖那边冒出浓烟，比之前更烈。风向一变，焦味直扑而来。
他走进医棚，低声对苏婉月说：“他们在烧东西。”
“可能是销毁证据。”她正在为一名老妇施针，手未停，“或者，是新的毒源要启动了。”
“我去看看。”
“等等。”她拔下最后一根针，抬头看他，“别硬闯。你现在不只是你自己，你还带着解药的方子，带着这些人的命。”
萧玄点头。
他走出医棚，召来两名伪装成商贩的不良人。“带十个人，绕到酒窖后墙，挖通地下通道的通风口。我要知道里面在烧什么。”
两人领命而去。
苏婉月送走最后一批服药者，靠在墙边喘息。她解开药囊，指尖抚过那圈暗纹。声音很轻：“娘说过，这图腾只有亲传弟子才知道……怎么会……”
萧玄站在她身后，听见了这句话。
但他没有接话。
他知道有些事现在不能问。
解药已经控制住疫情蔓延，但根源还在。毒气来自地下，焚烧仍在继续，敌人的目的尚未达成。
医棚外，百姓排成长队等待诊治。陆婉儿低头清点药包，手腕上的胎记又一次显露。
萧玄看着她，又看向西南方。
火焰的颜色变了。从橙红转为幽绿。
他迈步向前，右手按在腰间唐刀上。
刀柄沾了血，是刚才扶病人时蹭上的。
他的手指收紧。
绿色火光映在刀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