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
周正推开自家铺门，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巷中格外清晰。
他伸了个懒腰，动作做到一半想起自己现在是儒雅文士的人设，又硬生生收了回去，只装作活动了一下脖颈。
隔壁灵药铺子的门也恰在此时打开，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修士探出身来，正是店主鸿掌柜。
周正率先拱手：“鸿道友，早啊。”
“王道友早。”
鸿掌柜回了一礼，脸上也带着笑。
“王掌柜日日这般，真是勤勉。”
“哪里哪里，习惯了。”
周正随口应道。
就这一两句寒暄的功夫，相邻的几家铺子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开门声。
“早啊，诸位道友。”
“李道友早，气色不错啊。”
“刘仙子今日这身法袍，衬得灵气更足了。”
一时间，博闻巷这一段充满了此起彼伏的道安声。
周正笑眯眯地跟左右都打过招呼，这才踱回自家店里。
不一会就听见轻盈的脚步声。
苏清芷来了。
她依旧是一副清冷模样，但见到周正时，眼眸微弯，唇边也自然地漾开一丝浅笑。
“掌柜早。”
“清芷来了。”
周正点点头。
经过月余相处，这三个姑娘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性。
这位王前辈修为高，但没什么架子。
店铺生意冷清，也从不见他着急上火。
偶尔她们接待时出了点小差错，这位前辈也从不厉言责备，最多就是纠正一下，嘱咐下次仔细些。
因此，即便是性子最清冷的苏清芷，面对他时也放松了许多。
“今日柜上就麻烦你了。”
周正照例交代完后，便踱步回了静室。
隔壁两家铺子的掌柜，正凑在一起低声闲聊。
“这王掌柜，好些时日不见灵石入账了吧？铺子里每日就那几个看热闹的，真能撑下去？”
“你懂什么。”
“人家的买卖，跟咱们不一样。”
“功法这玩意儿，那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你看着吧，真等到有缘人上门，一笔生意就够咱们忙活半年的。”
“我说老李，你有空琢磨人家，不如多画几张疾风符，最近往万象皇朝去的商队多了，这符好卖……”
声音渐低，转向了生意经。
到了下午，日头偏西，博闻巷的人流比上午稀疏了些。
片刻后，静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掌柜，有位客人，想要推演功法。”
苏清芷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周正精神一振！
开张第二单，还是新业务！
“进。”
他整了整衣袍，端坐蒲团之上。
门被推开，苏清芷侧身引着一位修士走了进来。
来人是个看起来四十余岁的男子，修为在筑基初期。
他进屋后，快速扫了一眼周正，感受到那深不可测的灵压，态度立刻恭敬起来。
“晚辈刘松，见过王前辈。”
“刘道友不必多礼，请坐。”
周正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同时对苏清芷使了个眼色。
苏清芷会意，默默退了出去，将门带好。
净室内只剩下两人。
周正没有急着问话，而是先沏了杯茶，推到刘松面前。
“听柜上说，刘道友是为推演功法而来？”
“正是。”
刘松接过茶杯，放在一旁，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双手奉上。
“此乃晚辈家传的一部筑基期功法，名为青木长生道。”
“不瞒前辈，此法传承至晚辈手中时，便已残缺不全，缺失了冲击筑基中期的一处关键，以及附带的长春疗愈神通的部分运转法门。”
“晚辈困于筑基初期巅峰已近十年，因功法残缺而功败垂成，甚至险些损伤道基，听闻前辈此处可推演补全功法，故特来相求。”
周正接过玉简，抬眼看向刘松。
“推演补全功法，非同小可，涉及道友道途。”
“按本店规矩，我等双方需先立下天道誓言，道友可愿？”
刘松自是愿意的，他当即掐出法诀按照周正的意思发出了誓言，周正也紧随其后。
给了对方一颗定心丸，周正这才将玉简贴在额头，神识沉入其中。
功法是木属性的筑基期功法，走的是中正平和，滋养肉身神魂的路子，附带一个偏向疗愈恢复的神通。
残缺的部分，主要集中在筑基初期到中期的灵力转化关窍，以及那神通后半段的精细操控法门上。
浏览一遍后，周正在心里问：“老王，瞅瞅，难度大不大？”
王携的神念在功法内容上流转片刻，回应道。
“此法……与我们从秘境所得传承中，一部名为乙木长春功的功法有七成相似。”
“那乙木长春功乃是玄阶上品，以此为基础，反向推演补全这功法的缺失部分，倒不算难。”
周正心里有了底。
他放下玉简，沉吟道。
“刘道友这门功法缺失部分虽关键，但推演补全的路子还算清晰。”
刘松闻言，脸上涌上喜色。
“前辈此言当真？那……那需要多久？费用几何？”
“推演补全，需静心参详，仔细斟酌，不可操之过急。”
周正摆出一副专业姿态。
“这样吧，道友三个月后再来，届时应当补全。”
刘松连连点头，三个月对于困了十年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那费用……”
周正伸出一根手指。
“推演补全筑基期功法，并附神通修复，本店收费标准，一万下品灵石。”
刘松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白了白。
一万下品灵石，对大多数筑基散修来说，都不是个小数目。
他咬了咬牙，重重点头。
“晚辈愿意！只是……晚辈眼下只能先凑出六千灵石，余下的可否容晚辈三个月内筹齐？或者，晚辈这里还有几样祖上传下的材料……”
“无妨。”
周正摆摆手。
“按规矩，需先付五成定金，余款，取功法时付清即可。”
刘松大喜，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储物袋，又摘下手指上一枚样戒指一并放在桌上。
“这储物袋中有四千灵石，这枚青藤戒是一件玄阶中品的防御法器，作价约莫二千灵石，权当抵押，待晚辈凑齐余款，再来赎回。”
周正神识扫过，灵石数目无误，那戒指也确如刘松所说，灵力波动尚可。
他收下储物袋和戒指，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录入一份简单的契约。
“如此，便算定下了。”
周正将契约交给刘松。
“三月后道友来取便是。”
送走刘松，周正掂量着刚到手的定金，心情愉悦。
这推演生意果然有搞头，看似麻烦，但对他们这种拥有功法库的人来说，很多时候就是对照填空。
这时，静室门又被敲响了。
“掌柜，隔壁灵药铺的鸿前辈来访。”
苏清芷的声音再次响起。
鸿掌柜？
周正心思一转。
“请鸿道友进来吧。”
门开，鸿掌柜笑呵呵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玉盒。
“王道友，叨扰了。”
鸿掌柜拱手。
“鸿道友客气了，请坐。”
鸿掌柜将玉盒放在小几上，笑道。
“王道友这里气机欢悦，想来是生意成了？恭喜恭喜啊！”
周正微微一笑：“小有进项，让鸿道友见笑了。”
“哪里哪里。”
鸿掌柜摆摆手。
“开门做生意，谁不盼个红火？”
“鸿某今日冒昧来访，一是道贺，二来嘛，是咱们博闻巷这几家相熟铺子的一点惯例，想跟王掌柜通个气。”
“哦？鸿道友请讲。”
“是这样。”
鸿掌柜的来意很简单，他想将周正拉入一个互助小联盟，资源共享，客户互通。
周正听完，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
这模式不错，能增加潜在客源。
而且看鸿掌柜这态度，显然是认可了他店铺的稳定性和能力，才来主动提出合作。
“鸿道友所言，甚合我意。”
周正放下茶杯，笑容真诚了几分。
“邻里之间，正该如此互相帮衬，日后还望鸿道友和诸位道友多关照。”
“好！王道友爽快！”
鸿掌柜抚掌一笑，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他将带来的小玉盒往前推了推。
“这是敝店自家炼制的一点清心凝神丹，修炼前服用，有助摒除杂念，算是恭贺王掌柜今日开张，也预祝咱们往后合作愉快。”
周正接过，神识一扫。
“鸿道友有心了，多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博闻巷的趣事，鸿掌柜便起身告辞。
送走鸿掌柜，周正打开玉盒，取出一枚丹药闻了闻，清香扑鼻。
他笑了笑，将玉盒收起。
看来，在这两界城博闻巷，他这王掌柜的身份，算是站稳脚跟，开始融入这个小商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