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向来尊重技术工人，也正因如此，杨厂长才更加生气——工人要是连饭都吃不好，哪还有劲头干活？这和旧社会资本家有什么区别？
是这么回事，这位是我们车间的钳工苏青阳，他说自己会做饭，手艺还不错。
咱们厂现在不是正缺厨子吗？我就带他过来试试。
要是能行，对咱厂也是个好事啊！
厨子？
杨厂长有些意外地看向郭一平身后的苏青阳。
小伙子长得白净端正，眉清目秀。
和傻柱一比，个子也高出不少。
但杨厂长并不以貌取人，只是问道：
苏青阳…名字挺好。
小苏啊，你都会做些什么菜？
各大菜系都略微懂一点，比较拿手的是川菜。
川菜？
杨厂长眼睛一亮。
这次要接待的贵宾正是四川人，要是苏青阳川菜做得地道，正好可以接替傻柱的工作。
行，这儿就是食堂，调料食材都有，你就在这儿试试手吧！
好。
苏青阳也不推辞，洗了手就准备开始做菜。
可就在他伸手去拿墙上挂着的厨具时——
马华原本在角落里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这时却忽然站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几分怒气。
“苏青阳你住手！这些厨具都是我师父专用的，你凭什么碰？”
苏青阳略带诧异地望向这个神情有些痞气的男人。
“傻柱那副德性，居然还有人这么护着他，有意思。”
苏青阳没打算搭理他。
这轧钢厂里的一切都是公家的，他说这是傻柱的？
实在可笑。
见苏青阳不理自己，自顾自准备动手做菜，马华急了。
他可早就打听清楚，他师父傻柱虽然进去了，但四合院的易中海差不多快把他弄出来了。
只要他这段时间好好表现，装得又笨又忠心，一直维护傻柱，
等傻柱出来，准会认真教他做菜。
所以昨天他故意没把菜炒熟。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早就把周围几个厂子后厨的厨师都摸了个遍，
根本没人愿意跳槽过来。
杨厂长想找人顶替他？基本没可能。
正因如此，马华底气十足。
可苏青阳的出现，让他一下子慌了神。
不过，马华还是冷静了一些，赶紧又说：
“杨厂长，要不这样吧，让我跟苏青阳比比。
要是他做的菜比我好，这位置我就让给他！”
“要是他不行，就别让他进后厨了，您看怎么样？”
杨厂长和周围人一听都笑了。
你菜都没炒熟，还跟人比？
谁家媳妇儿不比你炒得好！
话虽如此，苏青阳的手艺他们也没亲眼见过，马华既然主动要当试金石，他们当然乐意。
想到这儿，一旁的李副厂长也开口帮腔：
“是啊老杨，苏青阳毕竟刚来，让他们比一比，也正好看看后厨同志们这段时间有没有进步嘛！”
李胜不愧是副厂长，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个人矛盾转成了内部竞争。
杨厂长没反对，端着架子点点头：
“行，那我就看看，傻柱这徒弟学了他几分本事。”
苏青阳平静地点了点头。
别说马华，就是傻柱亲自来，他也照样碾压。
根本没什么压力。
再说了，
要想立威，总得拿一两个人开刀才行。
马华这般上蹿下跳，竟亲手将悬在他颈上的刀递了过来，苏青阳岂有不接之理？
待傻柱重获自由，发现自己仇家成了顶头上司，连徒弟也被扫地出门……
啧。
苏青阳随手拣了块嫩豆腐，又取了些许调料，轻轻摆在案板上。
另一边，马华正手忙脚乱地收拾一只鸡。
“苏青阳啊苏青阳，傻柱这些年总藏着谭家菜不让我学，可我到底偷学了一两手！”
“你一个乡下野厨子，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马华心中冷哼，继续埋头处理那只鸡。
他笨拙地模仿着傻柱的动作，想把鸡身上不用的部位剔除，动作却粗野得像孩童耍大刀，差点割伤自己。
一旁的杨厂长和李副厂长看得直皱眉。
而苏青阳这边，却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四九城天寒，嫩豆腐已微微发硬。
只见他手起刀落，豆腐片片飘入碟中，动作如羚羊挂角般流畅，又如舞姿般轻盈。
杨厂长与郭一平连连点头。
围观的食堂师傅和小工都看呆了——这刀工没十几年功夫练不出来，连从前的傻柱都未必有这本事。
可苏青阳才多大年纪？
“小苏这刀工真绝了，每片厚薄均匀！”
“嘿，比我在车床上干活还稳！以后打饭看他还能不能抖勺！”
至于马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比试他早已输了。
单凭苏青阳这一手刀法，厨艺再差能差到哪去？
起火、热锅、倒油、下料……苏青阳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最后一记漂亮的收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麻婆豆腐已呈到杨厂长面前。
“小苏啊，我还是头回见人把麻婆豆腐做得这么完美！”
杨厂长赞叹着，迫不及待举筷尝了一口。
李副厂长和郭一平也立刻伸筷，夹起滚烫的豆腐就往嘴里送。
马华？
他急得满头大汗！
处理食材的刀工就耗费了大量时间，更别提把肉菜做熟了。
然而，已经没人在意他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苏青阳的麻婆豆腐吸引。
“太好吃了，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最棒的麻婆豆腐！”
“哎，厂长，您不能仗着身份就抢啊！这豆腐得小口小口品尝……哎呀，别抢！”
不到三分钟，苏青阳做的麻婆豆腐就被一抢而空，只剩空盘。
郭一平不知从哪掏出半个馒头，把盘底剩余的豆腐擦得干干净净，盘子亮得反光，根本不用洗。
杨厂长放下筷子，意犹未尽。
“小苏，真没想到你有这水平！这麻婆豆腐真是一绝！”
面对表扬，苏青阳并未谦虚。
他的目标不是普通掌勺，而是食堂主任。
要想达到这个位置，贡献重要，但厨艺才是根本。
“厂长，麻婆豆腐其实是我最拿不出手的菜之一，因为用料简单，方便用来检测实力。”
“八大菜系我都有涉猎，就连谭家菜也略知一二。”
谭家菜？
杨厂长一愣。
他记得之前的厨师傻柱做的就是谭家菜。
一旁正忙着炖鸡的马华忍不住了。
他辛辛苦苦即将完成自己的作品，展示多年努力的成果，苏青阳却凭一盘普通麻婆豆腐征服了所有人。
马华心中不服，怒斥苏青阳：“你胡说！我师父的谭家菜是独门绝技，在四九城都排得上号！你一个乡下来的野厨子懂什么？”
杨厂长和李胜副厂长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心里不悦：给你个露脸的机会，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可马华全然没有察觉。
怒火已经占满他的胸口。
相比内心的咆哮，刚才那句话，已是他用仅存的理智挤出来的。
“苏青阳你个混账，要不是你来了，这大厨的位置本该是我的！！！”
在场众人听了，无不面露不屑——就凭你？
杨厂长没作声，只是沉吟着打量苏青阳。
比起马华，他更想摸清苏青阳的底细，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么厉害？
川菜博大精深，光会一道麻婆豆腐可不够。
若是能让这几位贵客尝到地道的川菜，这次的合同，想必也能顺利签下。
看着眼前近乎癫狂、不断用言语攻击自己的马华，苏青阳只是轻轻摇头。
在宗师级的厨艺面前，马华那点本事，就像小孩舞大刀、稚子开大车，不值一提。
“谭家菜最早源于清末，是谭宗浚老先生所创。
因他是京城翰林出身，所以讲究选料精、下料狠、做工细、火候足、口味纯！”
苏青阳娓娓道来，一边说一边走到马华的灶台前。
看着马华做菜留下的“战场”
，苏青阳不由微微摇头。
“谭家菜讲究咸甜适口，南北皆宜。
调料更要原汁原味……看来你当初学得并不正统，这用料跟手法，实在糟糕。”
一旁默默观察的杨厂长，眼中顿时一亮。
谭家菜，他确实有所了解。
毕竟这是厂里唯一厨师拿手的菜系。
苏青阳所说的内容，和他所知几乎完全一致，甚至有些细节，连他都不曾听过。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怎么会懂谭家菜？！”
“这是我师傅的不传之秘，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假的，全都是假的！你在胡说八道！”
马华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口中不停喃喃。
他无法接受，自己还没完全学会的谭家菜，在苏青阳嘴里仿佛人尽皆知。
在他眼里，苏青阳不过是个乡野出身的厨子，不然怎会在轧钢厂默默无闻这么久？
而苏青阳，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杀鸡儆猴”
的机会。
“我看你这做的，应该是谭家菜里的黄焖 ** 吧？”
他一边看，一边淡然点评。
“从第一步起你就错了，选鸡和用料都没遵照谭家菜的标准！”
“光闻味道就明白，最大的失误是你用了铁锅来焖肉……”
说到这儿，苏青阳已经不想再说下去。
他甚至懒得再批评马华。
哪个正经厨师会用铁锅焖肉？
这不是胡闹吗？
“你师父傻柱难道没教过你，焖肉必须用陶罐吗？”
这话一出，本来怒气冲冲的马华像被泼了盆冷水，满脸委屈地低下头。
“傻柱师傅……他只教过我切菜，今天是我第一次掌勺……”
他越说声音越小，不敢抬头看苏青阳和杨厂长。
苏青阳有些意外，低声自语：
“收徒弟不教手艺？那收来干嘛，打杂吗？”
但他随即明白过来，这年头确实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的风气。
场面一时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