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未来的轨迹
蝉鸣撕开盛夏的午后，真央灵术院丙舍的梧桐叶在热浪里蔫头耷脑。文刀抱着一摞《流魂街生存案例集》穿过回廊，忽闻训练场方向传来争执声。他绕道围栏旁，只见露琪亚攥着扫把站在墙角，对面三个中级班学员正踢翻水桶，污水在她脚边漫成浑浊的潭。几步外的单杠区，红发少年恋次将护腕勒得死紧，古铜色手臂上的疤痕随肌肉起伏若隐若现——那是三年前文刀在第七十区「灰鼠巷」为他包扎的虚爪伤。
“流魂街的野种也配用这间清扫室？”靛蓝发梢的学员踢了踢水桶，“听说你靠偷考官的灵压试纸才混进考场——”
“啪！”文刀的折扇展开，扇骨上的紫藤花纹在阳光下流转微光。他尚未开口，恋次已猛地起身，木刀鞘磕在石墙上发出闷响：“欺负新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跟老子比刀！”少年颈间的生锈鱼骨哨晃出声响——那是文刀去年中秋送他的流魂街手作礼物。
“阿散井恋次，”文刀的声音里带着熟稔的无奈，“你的破道练习册还在我那里，明天记得来拿。”
恋次浑身一震，疤痕下的唇角微微抽搐：“文、文刀先生？”他下意识按住鱼骨哨，这个动作与三年前在破庙躲避虚群时如出一辙——那时少年总攥着哨子，听文刀讲解如何用灵压掩盖气息。
露琪亚的睫毛轻轻颤动。她望着文刀袖口的紫藤纹章，忽然想起第七十区的暴雨夜：破庙墙缝漏雨，她啃着发霉的饭团，眼前的男人蹲下身，用折扇骨挑起她额前湿发，说“想变强就去真央灵术院”。此刻他手中的薄荷糖纸簌簌作响，正是当年塞进她掌心的同款。
“这里是训练场，要比刀就按规矩申请实战课！”雏森桃的声音打断回忆。少女冲上前张开双臂，发间蝴蝶结歪斜却醒目，吉良尹鹤紧随其后翻开《灵术院校规汇编》。文刀注意到露琪亚攥紧扫把的手势——那是他教的「流魂街防御式」，指尖还轻轻叩了叩扫把杆，三长两短的节奏，正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中级生骂骂咧咧离开后，恋次蹭到文刀身边，压低声音：“您怎么成老师了？露琪亚那家伙……知道您的身份吗？”
“她只需要知道我是客座教师。”文刀将练习册塞进恋次怀里，指尖划过他护腕上的灼痕，“腿伤还疼吗？复健术式——”
“每天都在练！”恋次梗着脖子打断，却在文刀递来创伤药膏时，乖乖卷起裤腿——膝盖后方的咬痕狰狞如初，那是为保护露琪亚被基力安级虚所伤。
露琪亚默默捡起扫把，经过文刀身边时，袖口扫过他腰间的「水澜」刀柄。三年前，她曾见这把刀涌出淡蓝色灵压缠住虚臂，为他们争取逃生时间。此刻刀柄上两道刻痕若隐若现，一道是救她时留的，另一道是替恋次挡攻击划的。
戌时三刻，丙舍后巷。
炉火映红雏森桃的脸庞，她专注地熔铸护腕，吉良井鹤捧着《金属锻造基础》念诵步骤，恋次靠在墙上削木棍，刀刃与木头摩擦出“沙沙”声。
“喂，书呆子，”恋次突然开口，木棍在指尖打转，“你们真要去流魂街夜袭？那里的虚群连副队长都得绕道！”
“所以才要学。”雏森桃将铁水倒入模具，“我查过，第七十区的废弃灵力阵或许能改良——”
“改良个屁！”恋次折段木棍，却在看见吉良袖口的灼痕时骤然噤声。那疤痕的形状，与他母亲当年被虚抓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雏森桃敏锐地递上创伤符咒包：“这是改良过的配方，对灼伤感化有效。”包里掉出张泛黄的「第七十区火灾事故」记录，吉良轻声说：“幸存者名单里有你的名字。”
恋次盯着纸上的字，喉咙滚动：“流魂街的孩子从不喊救命，因为喊了也没用。”他拨弄炉火，火星溅在“幸存者”上，“能活下来的，都是自己咬着牙爬出来的。”
雏森桃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将符咒按在掌心：“所以我们要成为能听见呼救的死神。吉良和我改良了缚道担架，你——”
“明天申时，器械库后巷。”恋次甩开手，却将符咒塞进腰带，“老子只教一次怎么对付基力安弱点。学不会就滚回去啃书！”
火光中，文刀将油纸包放在露琪亚脚边——紫藤纹章的包装纸里，是温热的饭团夹腌梅子。露琪亚指尖一颤，想起三年前那个男人说：“梅子能提振精神，流魂街的孩子要学会在苦里找甜。”
破晓时分，训练场。
晨雾中，露琪亚练习白雷，灵压忽强忽弱。恋次故意用木刀带起气流，雏森计算风速，吉良记录数据。“豆腐脑袋！手腕弯十五度！”恋次的喊声响彻训练场，这称呼与当年嘲笑她“连面包都分不好”时如出一辙。
露琪亚抬头瞪他，却在对上那抹挤眉弄眼时，想起流魂街废墟里的抓鼠比赛——那时少年总把最大的面包分给她，却嘴硬说是“施舍弱者”。
“集中精神。”文刀突然出现在身后，调整她的握刀姿势，指尖在她手背叩了三下——当年破庙教她握匕首的节奏。白雷终于稳定绽放，淡蓝色弧光映亮她惊讶的眼瞳。
远处，恋次摸出颗薄荷糖丢给露琪亚：“十三番队的破糖！难吃死了！”露琪亚接住糖纸，樱花纹章与记忆重叠：三年前男人说“浮竹队长给的糖，苦日子里要记得甜”，此刻少年骂骂咧咧却藏着同款温柔。
风掠过紫藤花架，花瓣落在文刀掌心。露琪亚的白雷、恋次的木刀气流、雏森吉良的笔记数据，交织成未完成的成长画卷。文刀摸了摸怀中的绣帕，绯真的字迹被岁月磨得模糊，而露琪亚发间的樱花书签——用绯真绣线加固却留着松线头——正随着她的挥拳轻轻晃动。
甄别考试的公告牌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露琪亚、恋次、雏森、吉良的名字并列其上。文刀望着这群在流魂街阴影中成长的少年，忽然明白：有些羁绊早已在苦难中生根，有些守护注定以隐秘的方式延续。终有一日，当他们真正握住属于自己的光芒时，所有未说出口的过去，都会成为照亮前路的星光。
而他，只需站在时光的渡口，看着当年的破庙孩童们，一步步走向属于他们的辽阔天地——那里有阳光，有同伴，有无需躲藏的骄傲与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