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号角声撕裂了九原城外的寂静。
地平线上，黑色的浪潮涌现，匈奴大军对长城发动了总攻。
他们的攻势没有任何章法，就是纯粹的冲锋，人马汇聚成一股洪流，要用最原始的力量冲垮这道石墙。
冲在最前方的匈奴士兵，双眼赤红，脸上和裸露的皮肤上都画着扭曲的血色图腾。
他们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巨大的攻城槌、粗陋的攻城塔、数不清的飞爪和长梯，在人群中向前推进。
蒙恬站在中央指挥塔的最高处，面甲下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深知陛下给的助力是最后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他们作为帝国的刀，帝国的盾，必须自己先扛起一切，自身实力强大才是王道。
他身后的传令兵紧张地等待着，握着令旗的手心全是汗。
“放！”
蒙恬没有拖泥带水，连命令都是按最简洁的来。
令旗挥下。
城墙之上，数万张弓弩同时发出声响。
箭矢离弦，汇成一片乌云，向着城下扑去。
密集的箭雨覆盖了匈奴冲锋的前阵，无数血花在人群中爆开。中箭的匈奴骑兵坠马，步卒倒地，后续的人直接从同伴的尸体上踩踏过去。
巨型床弩每一次发射，都带着尖锐的呼啸。
一根根数尺长的弩箭，精准地射入匈奴的阵列，将巨大的攻城槌连同后面的士兵一起贯穿，或者把简易的攻城塔直接射得散架。
城墙边缘，秦军士兵合力将巨大的滚石和擂木推下城墙，砸入下方的人群。
滚烫的金汁被倾倒下去，烫得匈奴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挨个跌落下去。
秦军的城防体系，显现出了优势和效能。
一名秦军军官快步跑到蒙恬身边，指着下方，也不顾不得职级，急的他声音都没注意已经用吼的：“将军，他们竟然不怕死！箭矢入体，竟还能再冲！我们的伤亡比预想中要大！”
蒙恬的视线并未离开战场。
他看见一个匈奴士兵胸口插着三支箭，却依旧咆哮着向上攀爬，直到被一块滚石砸碎了头颅。萨满的巫术，确实让他们变得异常坚韧。
“出现伤亡在所难免，难道对方悍不畏死，我们就不打了？难道还要退缩？”蒙恬质问后，快速命令道，“命令各部节省体力，轮番防守，不要恋战。”
“现在不打疼他们，未来只会遗祸无穷。我也不想我的子孙后代再继续打下去，就让我替他们打完吧。”蒙恬在军官离开后，又喃喃自语。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
匈奴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在城墙下堆成一道斜坡。一名万夫长带着几个百人队，踩着尸体冲锋。他们身上的图腾血纹发出红光，顶着箭矢，把几十架云梯架上城墙。
“杀！”
第一个匈奴兵翻上城墙，挥刀砍倒一个秦卒。缺口被撕开，更多的匈奴人顺着云梯爬上来。城墙上的近身搏杀开始了。兵器碰撞的声音、骨头断裂的声音和临死前的喊叫混在一起。
“王贲将军！”蒙恬在指挥塔上发出指令，“率重甲步兵结鱼鳞阵，堵住缺口，不准后退一步！”
“诺！”
王贲拔出青铜剑，指向缺口。他麾下的重装步兵开始移动，巨大的塔盾互相扣合，组成一面盾墙。
匈奴人的弯刀砍在盾面上，只留下一串火星和凹痕，无法突破分毫。三丈长的铁戟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刺入，收回。每一次动作都带走一个敌人。
重甲步兵排成队列，向冲上来的匈奴人撞去。
盾墙顶住了匈奴的冲击，并且开始一步步向前推进，将涌上城头的敌人往回挤压。
长戟不断刺出，收回，每一次都带走一个敌人。双方在几十步宽的城墙上互相杀戮。
“李信将军！”蒙恬的第二道命令发出，“带锐士营沿城墙支援，哪里有危机就去哪里，杀死所有登上城墙的敌人！”
李信大笑，提剑冲出。他和他的锐士营快速穿行在不同的战团之间，支援着压力最大的防守点。
李信不理会寻常的匈奴兵，他的目标只有对方的百夫长和头目。
他的剑快而准，一个匈奴百夫长正要劈砍一个秦卒，李信的剑已经从侧面刺穿了他的脖子。
他反手格挡开另一把砍来的弯刀，顺势前冲，将剑送入第二个头目的胸膛。在他的带领下，数个即将崩溃的防守点被重新稳固，秦军的防线压力减轻了。
战况陷入僵持。
远处的匈奴万夫长观察着城墙上的战况。他看出了秦军的防御重心都集中在被突破的区域。
立即转头对身边的传令兵低声说了几句。传令兵立刻催马离去。
匈奴的攻势变了。
一支部队开始猛攻长城东段，呐喊声震天。他们的主力却推动着几辆巨大的撞角车，转向了西侧一处相对薄弱的城门。
蒙恬注意到了匈奴军阵中旗号的移动。对方主力部队的旗帜正在向东侧集结。
但东侧的进攻节奏很混乱。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后面，没有持续跟进的部队。呐喊声很大，但真正的精锐并没有投入。
攻势虽猛，却缺乏后劲。
他立刻明白了对方声东击西的意图，看来匈奴内部也有高人，这场仗绝对没那么好打。
“传令东侧守军。”蒙恬对传令兵说道，“收缩防线，佯装不支，放一小部分敌人上来。”
传令兵一愣，怎么还有这操作，但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命令。
东侧的秦军防线开始“动摇”，几架云梯上的匈奴人成功爬上了城墙，制造出防线即将崩溃的假象。
匈奴万夫长见计策得逞，大喜过望，立刻将手中最后的预备队全部投入到了东侧，想要一举拿下这段城墙。
就在匈奴主力大举压上东侧，西侧城门处的防御显得空虚之时，蒙恬眼睛透出凶光。
“时机已到！”蒙恬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旗手怒吼，“给王贲发信号！开西门，放他的铁骑营出去，给我冲垮他们的攻城部队！”
巨大的号角声在城内响起。
西侧的城门突然向内打开。
王贲早已率领三千铁骑等候多时。
他高举长剑，第一个冲出了城门。
三千骑兵紧随其后，汇成一股黑色的洪流，从匈奴攻城部队的侧翼狠狠地撞了进去。
正在猛攻城门的匈奴部队完全没有料到秦军敢在此时出城反击。
他们的阵型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秦军铁骑的长戈，轻易地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王贲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几辆巨大的撞角车。
骑兵们投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油罐，火箭紧随而至。巨大的撞角车很快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当东侧的匈奴万夫长发现中计后想要回援，不过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随着攻城器械被毁，侧翼被骑兵突袭，匈奴的攻势终于在黄昏时分彻底瓦解。
他们丢下数不清的尸体，鸣金收兵，狼狈地退回了营地。
夕阳。
长城内外，尸积如山。
秦军士兵们疲惫地靠在城垛上，许多人身上都缠着带血的布条。
医官们在城墙上奔走，到处都是伤兵痛苦的呻吟。
蒙恬摘下面甲，脸上也沾着几点干涸的血迹。他看着城下缓缓退去的匈奴大军，知道这只是第一天。
秦军赢得了胜利，但也付出了数千将士的生命。
“统计好伤亡，尽全力救治伤员，再补充箭矢滚石。通知各部，遵照执行，不得有误，违者，军法处置！”他对着身边的传令兵下令道。
“告诉将士们，今夜好生休整，未来数天，甚至数月，可能血战都会继续！时刻做好准备。”
主城楼上，嬴政目睹了这场血战的全过程。
他看到了蒙恬的沉着指挥，看到了王贲的坚如磐石，看到了李信的迅猛如火，更看到了无数秦军士卒用血肉筑起的防线。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北方草原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