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妃沈知书那番看似周全、实则冰冷的“安置”建议,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孟玉娇的心窝。
不能入府?软禁别院?等风头过了再“妥善”安排?出家清修?
每一个字都让她如坠冰窟!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才走到这一步,眼看就要攀上靖王这根高枝,哪怕只是个侧妃甚至侍妾,只要能进靖王府,她就有机会完成那个人交代的任务,也能为自己谋个前程!
可现在,靖王妃轻飘飘几句话,就要断送她的一切希望?!那她今日所受的屈辱、所冒的风险,岂不是全都白费了?她怎么跟那个人交代?!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之前那副楚楚可怜、受惊过度的模样再也维持不住。
“不!!”孟玉娇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身上衣衫不整,扑到靖王赵衍脚边,死死抓住他的袍角,仰起那张泪水涟涟却带着孤注一掷疯狂的脸。
“王爷!王爷您不能这样对我!”她声音尖锐,带着哭腔,“玉娇……玉娇已经是您的人了!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见了!您若不要我,我……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她转头,恶狠狠地瞪了沈知书一眼,又迅速变回哀戚,对着赵衍哭求:“王妃……王妃容不下我,我明白!是我命贱,不配伺候王爷!可……可我清白已失,除了王爷,还能跟谁?求王爷开恩,哪怕……哪怕做个最低等的侍妾,做个通房丫头也行! 只要能留在王爷身边,让玉娇有个栖身之所,玉娇做牛做马也愿意!”
她哭得声嘶力竭,梨花带雨,将自己摆在了最卑微、最可怜的位置上,仿佛沈知书是那善妒不容人的恶妇,而靖王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赵衍被她抱住了腿,眉头紧锁,心中一阵厌烦。这女人,怎么如此不识抬举?王妃的安排虽然无情,却是眼下最稳妥的。她这般哭闹,岂不是让事情更难收场?
沈知书冷眼旁观,心中更是冷笑不已。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副以死相逼、非要入府的架势,哪里像是个完全无辜被算计的受害者?倒像是……早有预谋,生怕进不了门。
“孟小姐,请你自重。”沈知书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此事疑点重重,王爷与本妃皆是为你的名节着想。暂居别院,是为保全于你。你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本妃不给你留情面。”
“为我好?哈哈……”孟玉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松开赵衍,踉跄着站起来,脸上泪水未干,却绽开一个凄绝又疯狂的笑容,“王妃说得真是好听!将我像个见不得人的物件一样藏起来,叫为我好?今日之事已传遍京城,我孟玉娇还有什么名节可言?除了进靖王府,我还有什么路可走?!”
她猛地后退两步,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定格在轩榭内一根坚实的红漆圆柱上,眼中闪过决绝的光。
“既然王爷和王妃都觉得玉娇是累赘,是污点,那玉娇今日就以死明志,一头撞死,以全清白! 也好过活着受这无穷无尽的羞辱和煎熬!”
说着,她竟真的铆足了劲,低着头,直直朝着那柱子撞去!
“娇儿!不可!” “拦住她!”
几乎就在孟玉娇动作的同时,轩榭外传来两声惊骇欲绝的呼喊!伴随着急促纷乱的脚步声,一对面色铁青、形容仓皇的中年夫妇在王府管事的引领下(或者说半强迫下)冲了进来,正是得到消息匆忙赶来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孟宪及其夫人!
孟夫人眼疾手快,在孟玉娇即将撞上柱子的前一刻,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死死从后面抱住了女儿!
“我的儿啊!你怎能如此想不开!”孟夫人抱着女儿,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母女俩哭成一团。
孟宪则气得浑身发抖,他先看了一眼衣衫不整、哭闹寻死的女儿,又看向脸色阴沉如水的靖王和面无表情的靖王妃,最后目光落在这一片狼藉的轩榭内,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
他今日下朝回府,就听闻女儿在靖王府出事的噩耗,简直如同晴天霹雳!紧赶慢赶过来,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女儿要寻短见!
“王爷!王妃!”孟宪勉强压下心头的震怒与羞耻,对着赵衍和沈知书深深一揖,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有些颤抖,“小女……小女无知,冲撞了王爷王妃,是下官教女无方!但……但请王爷王妃看在小女年幼,且今日之事……恐另有隐情的份上,饶她一条性命!下官……下官感激不尽!”
他这话说得艰难,既是在为女儿求情,也是在隐晦地提醒——今日之事恐怕不是简单的“私通”,你们靖王府也脱不了干系!若我女儿真死了,事情就更难收拾了!
赵衍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哭闹寻死的孟玉娇,悲痛欲绝的孟夫人,强压怒火的孟宪,还有始终冷眼旁观的沈知书……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原本以为,安抚住孟家就行,孟宪是个聪明人,为了家族名声和女儿的“未来”,应该会忍气吞声,配合他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可万万没想到,孟玉娇这个蠢货竟然如此激烈反抗,还把孟家父母给招来了,场面彻底失控!
现在,事情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桃色新闻”和“后院安置”问题了。孟玉娇以死相逼要进府,孟家父母亲眼目睹女儿受辱寻死,若处理不好,孟宪这个都察院主官很可能从“可能被拉拢或安抚的对象”,变成一颗随时会爆炸、并且一定对准他靖王炸的炸弹!
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稳住孟家,至少……要先稳住孟玉娇这个疯女人!
“孟大人,孟夫人,快快请起。”赵衍深吸一口气,强行换上相对缓和的语气,“今日之事,确是本王治家不严,让孟小姐受惊蒙羞了。孟小姐情绪激动,本王与王妃都能理解。方才王妃所言,也只是权宜之计,并非最终定论。”
他看了一眼被母亲抱住、依旧哭泣不止却竖着耳朵听的孟玉娇,又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沈知书,心中迅速权衡利弊。
纳她?实在恶心,且后患无穷。
不纳?孟玉娇真死了,孟宪必反目,丑闻升级。
看来,只能先给个承诺,稳住眼前局面。
“孟小姐放心,”赵衍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诚恳些,“你既与本王……有了肌肤之亲,本王岂是那等不负责任之人?入府之事,待查明今日陷害你我的真相,风头稍过,再行商议,必不会委屈了你。眼下,还需你暂忍委屈,配合调查,也好早日还你一个清白,可好?”
他没说具体给什么名分,也没说什么时候,只画了个“必不委屈”的大饼,先把人哄住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