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觉面露为难，双手合十，欲再次与百晓阁交涉，试图周旋。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寂嗔师兄确是我寺客人，此行亦关系到我寺另一位贵客白施主的安危，亟待救治。
可否行个方便，容我等先将白施主送至血海禅院安顿？
待此事了结，贫僧愿以个人名义作保，定督促寂嗔师兄亲赴贵阁，将此事分说清楚，给贵阁一个交代。”
“呵呵。”
清朗的声音轻笑一声，语气客气又不失强硬：
“慧觉法师慈悲为怀，我等佩服。可规矩就是规矩。
我百晓阁立足之本，在于‘信’与‘序’。
有人坏了规矩，若不立即处置，何以立信？何以维序？
今日若因任何理由放走了寂嗔大师，明日是否还有其他势力，其他人物，也能以各种借口，践踏我百晓阁的规矩？”
他话语一顿，声音转冷：
“今日，寂嗔大师必须给我们百晓阁一个明确的说法！
否则，莫说这金莲宝船过不去，便是大悲寺的面子，今日恐怕也不好使了！”
话音落下，那巨大的司南法器旋转速度再快三分，勺柄指向寂嗔所在方位，隐隐锁定。
前方的四方光幕光芒愈发炽盛，禁锢之力层层叠加，开始向内收缩，挤压宝船的防护金光。
百晓阁已经表明了不惜动手也要带人的决心。
“你……！”
寂嗔又惊又怒，对方如此强硬，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眼看成功在即，岂肯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他强自镇定，厉声道：
“贫僧已经说过，此事与我无关，尔等休要胡搅蛮缠，我血海禅院也非任人拿捏之辈！
若再阻拦，休怪贫僧不客气。况且大悲寺高徒还在此，你们真敢这般强硬？”
慧觉面露为难，寂嗔气急败坏，百晓阁步步紧逼，三方僵持不下之际，一个带着些许虚弱的女声，自金莲宝船舱门处传来。
“慧觉大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若月不知何时，强撑着走出了静室，倚靠在舱门边。
墨色的咒纹在脸上蜿蜒，气息也十分不稳。但她的腰背却挺得笔直，一双眼睛更是亮得惊人，冷静地扫过场中众人。
她看向慧觉：
“慧觉大师，你先回来吧。此事乃百晓阁与血海禅院之间的因果，大悲寺实在不必强行介入，平添业障。”
她这话一出，慧觉微微一怔，寂嗔和百晓阁那边的人也同时看了过来。
白若月仿佛没看到寂嗔那杀人的目光，继续说，带着种置身事外的分析，又字字暗藏机锋：
“我虽是来自东胜神州的散修，却也听说过，百晓阁与西牛贺洲的诸多势力，包括血海禅院在内，关系向来是千丝万缕，合作密切。”
她话锋一转，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百晓阁众人所在的方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远的不提，就说那云来坊市之事。
当日若非我侥幸逃脱，怕是早已和许多无辜香火神同道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在那里了。
有些看起来是名门正派，可谁知道守不守规矩？”
她并没有直接指控谁，但“云来坊市”、“无辜身死”、“不守规矩”这些词组合在一起，精准地扎进了百晓阁来人的心中。
“这位道友，云来坊市之事，乃我阁叛逆私自所为，早已清理门户！这样说话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白若月轻轻咳了一声，显得更加虚弱，话语却毫不退让：
“清理门户？
可当初那位‘叛逆’分阁主，调动的是百晓阁的人手，封锁的是百晓阁名义下的坊市！
若非借着百晓阁的虎皮，他岂敢如此肆无忌惮？
如今一句‘清理门户’，就能将百晓阁从中摘出去吗？
那些死去的香火神，又该向谁讨要公道？”
白若月仿佛没看到百晓阁那边骤变的气息，又将目光转向脸色铁青的寂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寂嗔大师，您看，这局面可真是有趣。昔日的‘盟友’，今日却刀剑相向。
而且您那这翻脸不认账的速度，当真是让晚辈……叹为观止。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这修行，怕是都修到别处去了吧？”
“妖女！住口！休要胡言乱语！”寂嗔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白若月的嘴撕烂。
白若月却对他的暴怒视若无睹，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我是不是胡言，大师您心里最清楚。
您口口声声说能救我的命，让我跟您走。
可如今呢？
连这金莲宝船都被人轻易拦下，你这堂堂通玄境大师，不也只能在这里干瞪眼，连句硬气话都不敢多说？
您自身都难保了，我又怎么敢把我这唯一的生还希望，寄托在您这般……自身难保的人身上？”
“你……你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上！”寂嗔厉声威胁，试图夺回主动权。
白若月脸上的笑容倏地敛去，只剩下冰雪般的冷静与决绝，她一字一顿地重复了那句让寂嗔无比抓狂的话：
“我、还、是、那、句、话，那、又、如、何？大、不、了、一、死。”
她微微扬起下巴，看着虚弱，那股宁折不弯的傲气与疯狂展露无遗：
“我敢赌上这条命，寂嗔大师，您……敢赌上百晓阁的雷霆之怒，赌上血海禅院可能因此惹上的麻烦吗？”
这一连串的挑拨、嘲讽、质疑，将寂嗔的心绪彻底搅乱，也成功地将百晓阁的怒火引到了最高点。
寂嗔被白若月挤兑得几乎失去理智，猛地转向百晓阁方向，怒道：“你们！你们百晓阁到底想要什么说法？！”
清朗的声音此刻已是冰冷无比，带着被冒犯后愠怒：
“说法？很简单！请寂嗔大师随我们回去，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然后与我阁长老商量后事处置之法。”
“贫僧若是不去呢？”寂嗔问。
“那我们……”百晓阁那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就只好‘请’你去了！”
白若月乐得看戏，倚在门边，心中一片冷然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