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老师私信发来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时，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餐。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囡囡体测报告的标题，油锅里的青菜正滋滋作响。
妈妈！我回来啦！防盗门被钥匙转动的声音和女儿清脆的嗓音同时传来。我匆忙关掉炉火，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点开那份带着红色叹号的pdF文件。
张老师发你体测数据了？丈夫从书房探出头，眼镜片上反射着手机屏幕的冷光。
我没立即回答。肺活量检测栏那个被红笔反复描粗的圆圈格外刺眼——2380ml，比年级平均低了近15%。上周家长会上班主任展示的柱状图突然浮现在眼前：今年体质健康达标率要求提高到92%，各位家长要重视...
囡囡背着书包挤进厨房，马尾辫因为奔跑有些松散。她踮脚想看我手机：是运动会照片吗？
先去洗手。我把手机倒扣在料理台上，塑料壳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水龙头哗哗作响时，丈夫压低声音：要不要带她去儿童医院呼吸科...
期末考前哪有时间？我盯着女儿书包侧袋露出的绿色塑料手柄——上学期买跳绳时她非要选这根印着库洛米的，下周还有奥数选拔赛。
晚饭后，囡囡像往常一样迅速钻进了书房。我端着果盘站在虚掩的门外，听见她正在用点读笔跟读：phenomenon，现象，重音在第二音节...
轻轻推开门时，她正把一张便利贴拍在单词本扉页。荧光笔写的每天+5单词下面，又添了行小字：午休取消跳皮筋。
囡囡。我放下果盘，手指碰到书包侧袋，你的跳绳...
在储物柜！她头也不抬地翻到单词本第三页，课程表上午休时段的红色方块像伤口结的痂，王老师说课间背单词效率最高。
床头台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脊椎的弧度像拉满的弓。我蹲下来整理她散落一地的运动鞋，鞋底花纹里嵌着操场的塑胶颗粒。
明天课间操...我话没说完，她突然转身从书包夹层抽出张纸：妈妈签字！少年宫新开了pEt冲刺班！
那张传单背面印着某位的日程表：05:30-06:30晨读英语，午休听力训练，放学后两小时外教口语...我盯着女儿手背上没擦干净的蓝墨水，突然想起家长群里疯传的段子：现在孩子体检，近视度数比肺活量数值还高。
深夜，丈夫在阳台打电话：李主任，您说的那个呼吸训练仪...对，就是中考体育加试那个型号...
我轻轻推开儿童房的门。囡囡蜷缩在被窝里，单词本滑落在枕边，荧光笔标记的星号在月光下像萤火虫。课程表从书页间滑出，那些红色方块在阴影中连成一片。
次日清晨，我在她保温杯里多加了片柠檬。校车鸣笛声中，她突然回头：妈妈，体育老师说...肺活量测试可以补测三次！
我捏了捏她书包侧袋——那根库洛米跳绳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原位。晨雾中，女儿奔跑的背影像一株正在抽条的小白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