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理述于道·万法归元
灵能炮的余威尚在天地间回荡，那光幕中显示的焦土与琉璃之地，如同灼热的烙印，深深烫在所有目睹者的心神之上。万法道场之内，死寂持续了足足十息，唯有粗重的喘息与某些生灵因惊惧而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证明着生命的存续。
高台之上，清光重新汇聚，昊的身影再次凝实。他依旧是那袭青袍，依旧是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仿佛方才那足以令山河变色的“器”之威，于他而言不过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微尘。
然而，此刻再无任何生灵，敢因这外表的平静而有丝毫轻视。那平静之下，是能驾驭毁灭力量的绝对自信，是开宗立派者的深沉如渊。
（昊神识微动，扫过台下万千面孔，将那些残留的惊惧、深深的敬畏、隐晦的算计、以及初生萌芽的渴望尽收眼底：威已立，器已显，然此非道之根本。若只留于此，格物院与那专司征伐之天庭何异？当以理服人，以道引心。）
他并未急于开口，而是任由那无声的震撼在道场中发酵、沉淀。目光掠过端坐云台、面色古井无波的玄都大法师，扫过笑容已然收敛、眼神闪烁不定的弥勒尊者，最终落在那万千神色复杂的听道者身上。
“器之利，诸位已见。”昊终于开口，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将弥漫的死寂悄然击碎，“然，器为用，理为体。不明其理，纵有神兵，亦不过莽夫持斧，终难登堂入室。”
他袖袍轻拂，身前虚空再次荡漾起来。这一次，并非凝聚实物，而是以纯粹灵光，勾勒出种种玄奥轨迹，演化天地万象。
“夫洪荒天地，混沌初开，清浊自分，阴阳化育，万物滋生。此间种种，看似玄妙莫测，然究其根本，莫非‘理’之运行。”昊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与某种冥冥中的大道相合。
他指向空中一幅灵光勾勒的星图，图中星辰运转，轨迹分明。“日月星辰，东升西落，周行不殆。此非天命，实乃‘引力’相牵，轨道既定。其行其速，皆可度量，可推算。故有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此常，即为物理之常。”
此言一出，台下众多修士，尤其是那些习惯于将天地伟力归于“天命”、“道意”者，心头俱是一震！
（一位来自东方偏远大教的金仙长老，白眉紧锁，心中掀起惊涛：星辰运转，竟非天道意志体现，而是……引力？此说，近乎颠覆吾辈认知！）
昊不理会台下细微的骚动，灵光再变，化作水汽升腾，聚而成云，遇冷化雨，洒落大地，汇入江河，复又蒸腾……形成一轮回。“水汽循环，云行雨施。此非龙王司职之神异，实乃‘热力’驱动，‘物态’变迁之必然。水遇热则化为气，气遇冷则凝为水，此乃定数，放之四海而皆准。”
他又指向道场边缘，一株在灵能炮余波中顽强存活的古木，其枝叶在微风中摇曳。“草木生长，向光而生。此非其有智，实乃‘光能’催化，‘生长素’分布不均所致。其叶之脉络，其干之结构，皆暗合力学至理，以求最稳、最利生长。”
一个个寻常可见，却又从未被如此“解析”的现象，在昊平和而清晰的阐述下，被剥离了神秘的外衣，显露出背后简洁而冰冷的规律。他引用的并非玄奥道经，而是天地间最质朴的现象，却直指其运行的本质规律。
“故而，吾谓‘物理’者，乃天地万物运行之法则，宇宙星辰生灭之规律。‘格物致知’，便是要探究此等法则规律，明其所以然。” 昊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信念，“而非如盲人扪象，徒以‘机缘’、‘气运’、‘天命’蔽之！”
“轰！”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许多修士的心头！尤其是那些困于瓶颈多年，始终觉得大道缥缈、机缘难寻的修士，只觉得一扇全新的大门，在眼前轰然打开！
（那位先前掉落了念珠的西方比丘，此刻眼中迷茫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激动：原来如此！原来天地万物，皆有其‘理’！若明此理，何须苦苦外求机缘？机缘便在眼前万物运行之中！）
（青羽，那妖族院生，双眸熠熠生辉，体内妖力都因心潮澎湃而微微波动：圣师之言，直指本质！我妖族吞吐日月精华，强化己身，其中是否也蕴含着某种未被明晰的‘能量转化之理’？）
昊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知时机已至，开始将论述引向更深层次，与修行本身结合。
“或许有道友心存疑虑，此等‘物理’，与吾辈修行之‘道’，有何干系？”他话语一顿，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吾今坦言，息息相关，乃至根本同源！”
“吾辈炼气士，吐纳灵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此过程，莫非不是能量之汲取、转化、提纯与掌控？”昊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然传统之法，多依赖感悟、心性、乃至跟脚天赋，效率低下，前路迷茫。为何？因其未能明晰此过程中，能量具体如何转化？灵机如何与神魂相合？法则如何被引动、驾驭？”
他话锋一转，指向格物院方向：“而吾‘物理大道’，便是要解析此过程！以‘灵能核心’为例，其将灵石等能源，高效转化为稳定灵能，此便是能量转化规律之应用！若能明晰吾等自身修行中，灵气入体，经何脉络，如何转化为法力，如何滋养元神，其中损耗几何，效率如何提升……诸位道友以为，修行前路，是否将更为清晰？”
“若吾等能明了‘火系法则’其‘燃烧’、‘高温’之本质，并非空泛感悟，而是明晰其能量释放速率、温度传递方式、乃至分子层面的剧烈运动……施展火系神通时，是否将更为精准、更为强大？”
“若吾等能洞悉‘雷霆法则’其‘电荷’、‘电势差’、‘电流’之规律，而非仅仅引动天地雷霆之力……驾驭雷法，是否将如臂使指，甚至开创前所未有之雷法神通？”
一连串的发问，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位修士的道心之上！
尤其是那些卡在某个境界迟迟无法突破，或是感觉自身对神通法术掌控始终差了一线的修士，此刻只觉得浑身颤抖，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渴望自心底喷涌而出！
（磐石身旁那位巫族大汉，呼吸急促，双目赤红：解析！掌控！若我巫族战技，能明晰发力之角度、速度、与大地共鸣之频率……吾族战力，何止提升一倍？！）
（玄都大法师一直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涟漪，他微微颔首，似有所得：由器及理，由理反哺自身……此路，或许真能弥补传统修行之模糊与低效。难怪师尊言‘其道亦为道’。）
弥勒尊者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他手中念珠捻动得飞快，显示出内心的极不平静。他看向昊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忌惮。
（弥勒心念电转：此子所图甚大！他非是要立一教一派，而是要重构洪荒修行之基！若此道大行，众生皆明‘理’而轻‘缘’，那我西方‘缘起性空’之说，接引众生之策，必将受到巨大冲击！此子，绝不可小觑，必须尽早谋划！）
昊立于高台，感受着台下那因理念冲击而沸腾的气机，知道火候已至。他不再深入具体技术，而是将一切升华，归于最终的哲学宣言。
“是故，吾言：‘万物皆数，天地为器，法则为谱！’” 声如黄钟大吕，震荡寰宇，“这洪荒天地，乃至诸天万界，其运行，其构成，其变化，皆可视为一架精密无比、按特定规律运转的‘巨器’！而蕴藏其中的无穷法则，便是谱写这架‘巨器’如何运行的‘乐谱’！”
“吾辈格物，便是要解读这‘乐谱’，明了这‘巨器’的构造与原理！如此，方能从被动顺应天地，变为主动认知天地，乃至……未来某一日，驾驭天地！”
“至此，格物，即可通神！”
“此，方为吾‘物理大道’之真意！非是奇技淫巧，实乃堂皇正道，通天之途！”
“轰隆隆——！”
就在昊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洪荒天地，似乎微微一震！并非地动山摇，而是一种源自规则层面的共鸣！万法道场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穹，忽然有无量清光自虚无中渗透而出，并非功德金光，却带着一种纯粹的、代表着“秩序”、“规律”、“真理”的特质道韵！这清光如同瀑布垂落，笼罩整个格物院，笼罩整个华胥国，更有一缕粗大无比的清光柱，径直灌入高台上昊的天灵！
“嗡——！”
昊体内，那宇宙模型般的大罗道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力、热、光、电等基础法则经纬线璀璨生辉，之前融入的万族气运特质亦被引动，与之交融。道基中央，那代表着“格物”与“物理”本源的核心，愈发凝实，仿佛要由虚化实，凝聚成某种代表着“大道权柄”的印记！
他的气息，在这股浩瀚道韵与清光的灌注下，原本太乙金仙圆满境界，竟开始自行巩固、夯实，甚至隐隐向着那玄之又玄的大罗门槛，发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冲击与感悟！虽未能真正突破，但其道基之雄厚，对法则感知之清晰，已远超寻常大罗！
与此同时，台下所有生灵，无论修为高低，无论种族为何，但凡对“物理大道”有了一丝认同或感悟者，皆感到心神清明，往日修行中许多晦涩难明之处，此刻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甚至有不少卡在瓶颈多年的修士，周身气息波动，竟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道韵洗礼！大道馈赠！
这并非功德，却比功德更为难得！这是洪荒天地，对一条全新、且直指本源的大道成立的认可与嘉奖！
“道韵！是大道道韵！”
“我……我困于天仙巅峰三百年，今日竟松动了！”
“圣师万岁！物理大道万岁！”
短暂的寂静后，道场之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激动之声！无数修士热泪盈眶，向着高台之上那青袍身影，发自内心地躬身行礼！这一刻，什么种族隔阂，什么教派之争，在这直指大道的真理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玄都大法师缓缓起身，对着昊的方向，微微稽首。此举，代表的不再是礼节，而是对“道”的尊重。
弥勒尊者面色变幻数次，最终亦是起身，合十行礼，只是那低垂的眼眸中，算计之光更浓。
昊立于道韵清光之中，感受着自身道基的蜕变与台下那汹涌的认同气运，心中古井无波。
（昊：种子已播下，只待其生根发芽。然前路漫漫，诸圣算计，天道禁锢，皆在远方。这物理大道，能否真正在这洪荒扎根，乃至改变那注定的终末……尚需拭目以待。）
他抬眼，望向那高渺无尽的天穹，目光仿佛穿透了三十三天，看到了那冥冥中运转的天道，以及那高居紫霄宫中的身影。
讲道已毕，然道争，方才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