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利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里的电话掉落也浑然不觉。
如坠冰窖。
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嘴唇发抖，脑子轰鸣，浑身电流划过，剧烈颤抖，血液都在这一刻凝结了。
作为主力营的营长，他的自制力非同一般，不过短短几秒时间，便恢复镇定接起电话：“利民，这话可不能瞎说，到底怎么回事，妈呢？”
电话那头是小弟的哭声：“哥！妈没了！没了！从你那回来一直身体不好，不让我们和你说，今天一早人已经没气了，哥，你们到底怎么对妈的，为什么会这样！你快回来吧……”
许利国脑子混乱，放下电话，第一时间上隔壁找到萧着汇报情况。
“团长，我要请假！”
一开门，便看到直挺挺站在门外的许利国。
猝不及防的萧着点头，“发生什么了？”
“我妈没了，我要回去奔丧。”
萧着眉头蹙起，脸色大变，没有多加追问缓缓点头：“去吧，不用着急，等等，我让警卫员开车送你去！”
他转身到家里，打了个电话，吩咐了两句。
吉普车第一时间抵达家属院楼下。
浑身发寒的许利国深深看了萧着一眼，鞠了一躬，大步离开。
坐在饭桌前的江知微抱着女儿，瞧见这一幕，一脸茫然，“许婶没了？怎么会？”
一个月前还好好的，说是要吃小葱拌豆腐，这说没就没了？
太突然了。
萧着叹了口气，顿时没了胃口：“具体不知道，也不好多问，等他回来再详细了解吧。”
江知微总觉得有蹊跷：“可能是在农村遇到意外了？可能突然生病，救治不及时？”
“行了你别瞎猜了，等他回来再说，这件事给利国打击一定是巨大的，他妈从小最疼他寄予厚望，小时候半块白面馒头舍不得吃，给利国，他也舍不得，被他妈追的满村跑。”
萧着回忆起在军校的那段时光，许利国侃侃而谈的样子，摇了摇头，心里五味杂陈。
视线落在她怀里吃手懵懂无知的女儿身上，不由一笑，伸手弹了弹她脸上的小奶瞟。
嘟嘟皱眉，瞥了他一眼，转头埋进江知微怀里不肯在看她。
扎着两个小揪揪，小小一个，坐在母亲腿上，小短腿很具喜感，冲淡了刚才的沉重。
江知微缓缓点头，“那倒是。”
……
晚上邱悦刚下班回来看儿子，从亲妈嘴里得知要回乡下奔丧，脸色微变：“什么！？”
面露惊恐，脸色煞白，下意识查看四周，确定没人。
“怎么会，人没了！？”
邱母点头，心里发虚，“你快收拾收拾吧，票萧团长都让人给你买好了，就在桌上，明天一早的火车，快去快回。”
此时此刻的邱悦头皮发麻，脑海里划过那夜的豆腐，涉及人命，如坠深渊，一步踏错便要万劫不复的恐惧感席卷全身，嘴唇颤抖，“妈……不能是那块豆腐吃坏了肚子，出事了吧？”
她害怕了。
邱母浑身发冷，连声道：“呸呸呸！瞎说什么，那农村女人了身体多好，生完孩子下地的比比皆是，吃一块坏豆腐就吃坏了？以前啃树皮吃糠咽菜的时候怎么好好的？一准是她回到农村不适应，自己病倒了，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快去吧！”
邱悦心里有了些安慰，可内心的恐惧挥之不去。
她不知道许老太太有没有和家里人乱说话，面对许家那些弟弟和七大姑八大姨叔伯们，还有素未谋面的公公，她要是去了，被他们知道那些事，一定会生吞活剥了她的！
邱悦惧怕农村，嫌弃农村，现在是恐惧农村，绝对不会去。
“我不去，我不去那鬼地方，利国去就成了，我还要工作！”
邱悦颤颤巍巍，抱起孩子：“就说，就说建军病了。”
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去。
邱母恨铁不成钢：“没用的东西，一点不扛事，你可是做儿媳妇的！婆婆去世不去，是会被戳脊梁骨的，没事找事！你去一下怎么了？能少块肉？让部队里的领导看到你这样，影响多不好！”
邱母心里烦躁的很，也隐隐猜到或许是那豆腐的事。
没想到许老太太没死在城里，死在乡下了。
想到什么，“你说这事，萧着他们不会管吧？”
提及隔壁的萧着，想到他那不苟言笑的脸，俩人都发怵。
邱悦快要哭了：“萧着是他的领导，怎么可能不管，这事闹大了，团部政委都会插手询问的，万一被他们知道了，我就完蛋了！”
想到那些威严的领导，邱悦头皮发麻，悔不当初。
“妈，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给害的！豆腐才值几个钱，闹成这样。”
邱悦崩溃大哭，吓坏了。
邱母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想到萧着的手腕，部队是许家的靠山，万一事发影响他们邱家，第一时间撇清干系。
“邱悦，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你自己愿意的，你这么大的人了，你还能逼着你干这事？你这丫头说这话也太没良心了，是你埋怨指导员给你做思想工作，觉得利国站在他妈那一头，我听了觉得你可怜才这么做的，我也不知道你婆婆身体这么差啊！”
邱母想到许家乡下的两个弟弟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他们可不是傻子，许老太太病重回村的状态一看就知道，这事许利国和邱悦是难以洗脱的。
等许利国回过劲来发现一切，把账算在邱家头上，邱母可经受不起。
“这是你自己干的，可跟我没关系啊！邱悦，我是你亲妈，你可不能害我。”
邱母害怕了，第一时间和女儿撇清干系，讪讪起身，把手里孩子塞给她。
“你这话说的太伤人心了，孩子你自己带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老许家的事，犯不上找我，各家有各家的活法。”
邱母抛下外孙头也不回一路小跑离开了军区家属院，这下连钱也不想要了，骑上自行车迅速远离，犹如身后有鬼在追。
留下邱悦一人抱着孩子在家里崩溃大哭。
“啊——”